这样的猜想让程志华感到愉悦。
想到杨语嫣刚刚一副有些隐忍委屈的模样,程志华不禁伸出手来想要握住那双此刻应该有些冰冷的纤纤小手。
可谁知道指尖刚刚碰到杨语嫣的手背就被她察觉了,她手飞快地缩了回去,还瞥了他一眼。
倒不是带有任何责怪或者嫌弃的眼神,就是平常的一瞥,但程志华也有些暗暗的庆幸。
如果杨语嫣是很配合着的嗔怪的一瞥,程志华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了。这样平平淡淡的反应才让他觉得安心。
虽然被明显地拒绝了,但是程志华并不气馁。他走近几步,继续把手伸了过去,不理会那只冰冷小手的躲闪,一把握住,然后脸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杨语嫣起初还对他的这般动作有些抵触,但是实在拗不过他力气大,最终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温暖的手握住自己无端有些冰冷发僵的手指。
不得不说这样温热的触感让人觉得很舒服,和踏实。十指交错掌心相对,温暖通过程志华略有薄茧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先是温暖了指尖,手掌,再到整个身体。
还真是神奇。
被程志华这般握着,杨语嫣还是有些害羞的。但是两人的手牵着,她身体的动作也有些僵硬起来,只能尽量把头别过去一点点,尽量将注意力都放在哥哥的拜堂上面。
只听见司仪扯着嗓子喊道:“新人上前,进香烛——”尾音拖得老长,杨语嫣有些不厚道地想,这架势莫不是祖上是宫里的总管什么的。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是那样,又怎么会有子孙后代?
杨语嫣这边不可抑制地自顾自走神,程志华又哪里注意不到她的三魂七魄只留了个魂在这里,他也没有想要提醒她的意思,反正这拜堂没她这个小姑子什么事,横竖也只是站在那里当个摆设,她这个样子,明显是对她哥哥的婚事有些忧心的。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杨语嫣却忧心忡忡。程志华开始想想还觉得有些奇怪反常,但又想起初见时杨语嫣杨语臣兄妹俩的心意相通,现在杨语臣大婚,他妹妹杨语嫣妹妹如此忧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无非就是小孩子心性,舍不得一直属于自己的哥哥有别的女人了嘛。
程志华觉得自己的推断非常正确,他甚至觉得有着这样想法的杨语嫣还真的是别扭到可爱。
他的猜测说对也不对。杨语嫣的确在心疼,可是她是在心疼现在全府上下挂满的红色西绸,唢呐吹奏出的节奏欢快的喜乐,哥哥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一个仪式,却是把他推入一个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契约深渊。
这样牺牲的哥哥却在笑,他笑着听完司仪的礼训,拉着新娘的手跪在父亲和母亲面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完成,这拜堂就基本算完成了。哥哥这场婚姻,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就这样成立了。
最后,又听见司仪扯着嗓子喊道:
“引进洞房——”
“礼成——”
现在还是大白天当然不可能就此洞房,新郎和新娘先被喜婆象征性引到后院,然后新郎就要回到前院,和前来道喜的亲朋好友们陪酒,谢谢他们的远道而来。
最热闹的时刻除了大家闹喝着看拜堂,就是此刻了。杨家在沪城算个大户,加上楚督军,这场喜酒就不可能是小办的。杨家的亲戚和楚督军请来的同僚,都被安排在了稍小的内院,内院就相当于家宴了,可算来算去还是坐了四张大的八仙桌才坐下。
按理说楚家事嫁女,楚督军这个老丈人是坐不到这排酒席的上位的。一向看重规矩的杨文久,这次却什么都没有说,自顾自就择了上座旁边的座位坐下,并无怨言。
楚督军理所当然一般坐在了上座,就如往日一般洋洋得意,像是在向在周围的人昭示,连在这沪城商圈翻云覆雨的杨家都要敬他三分,他这个督军是有多么的能耐。
杨语嫣坐在小辈的的位置上自然是将楚督军这番小人得意的作态尽收眼底,厌恶之情油然而生。为了掩饰眼中的恨意她垂下眼睑,端起一杯茶默默地喝起来。
这场酒席快点结束了才好。
和杨家楚家关系较浅的客人们自然就被请到了宽敞的外院。摆了十几好桌,大家热热闹闹的彼此敬酒猜拳,和内院全是奉承楚督军的比起来,外院的倒是更像一场喜宴。
程志华起先以为这喜宴全都在一个院子里面,这样他还可以继续找借口陪陪今天明显情绪不怎么高的杨语嫣,却没想到这吃个喜宴还分关系亲疏,他现在和一堆商会里的老油条们坐在一起就证明杨语嫣——或者说杨家,真的还把他当个关系不怎么亲近的外人。
早知道就应该傻一点也要给杨文久请功的,怎么说这次他也算救杨家于水火之中,现在到头来居然还是和那些跟着杨文久混了好几十年的老头们一个水平级别。
他当然不会想到人家混了好几十年还是个外人,和他才杨家接触不到一年是个外人在本质上的区别。
他还是有潜力成为“内人”的。
不过程志华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忙着应付老油条们轮番轰炸的敬酒和不痛不痒的奉承。
只是少年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那美人蕉遮遮掩掩之后的后院里面,嘴上的功夫却没有停歇:
“来来来张老板,让小辈陪您好好喝两杯……”
而此刻,内院本来表面和睦的宴席却有些持续不下去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席面上的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只见楚督军手里拿着短柄宝石镶嵌的匕首横在杨语臣的脖子上,那刀锋泛着冷冷的白光,刀刃就那么贴近杨语臣脖子上的动脉上,好像楚督军一个错手,他就会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