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臣却道:“并非是孙儿无情无义,孙儿也知道此时休妻,有负崇宁公主,可崇宁公主毕竟是先皇捧在掌心的明珠,高高在上,被人追捧惯了,性情难免骄纵些。此次不休妻,她常日与老太太和大夫人相处,今后少不了还会再生龃龉,到时又该当如何呢?
“崇宁公主又是捐钱又是造船,于西北有大功,于情于理孙儿不该让她受委屈,可也不能总让老太太和大夫人时时事事都让着她,孙儿更舍不得您受这样的委屈。所以还是一别两宽,对谁都好。”
老太太原本还气他执拗,非要和离,甚至怀疑谢兰臣是不是在存心气自己,可听完他这番言辞恳切的话,听他话里处处都是在为自己考虑,心里又觉得熨帖。
谢兰臣的话也不错,就魏姝昨天那样嚣张的态度,以及说走就走,丝毫不顾及别人脸面的处事风格,日后相处,她还真怕自己受不住。尤其是自己和大夫人昨天已经把她赶出去过,也算是结了怨,以后彼此之间只会更难相处。
老太太思索了一会儿,提议道:“既然住在一起不能和睦,分开住也是好的,我看她也不怎么喜欢王府,便让她自己挑一处中意的院子,单独出去住好了,对外就说她养病需要清净,你也可以经常去看她。”
谢兰臣道:“我也想过这个法子,可是公主总不能一直在外养病,外头本就有流言说昭儿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她们母子再一直这样外边住着,只怕流言更甚,终究不好。”
老太太不由皱了皱眉,如果连累到昭儿,确实不妥当。
但她仍不放弃道:“咱们再想想,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不至于非要休妻和离地闹。”
“能想的办法,孙儿都想过了,”谢兰臣无奈道,“总不能建一座崇宁公主府让她居住吧?”
这句话在老太太听来,是谢兰臣无奈之下的一句调侃,然而老太太却忽然福至心灵,认真考虑起了真给魏姝设立一座公主府的可能:“如果仅仅只是给一座宅子挂个公主府的匾额,倒也不是不可以。崇宁公主是先帝的公主,她肯这么帮你,想来和如今龙椅上的那位关系并不好,也不用担心她会借着公主府的名头,做些不好的事……
“而且,等将来造好大船,她便是西北的大功臣,别说是一座公主府,便是再给她建一座也使得。”
老太太心中已有了决断,看向谢兰臣问道:“你以为如何?”
谢兰臣自然从善如流,并且叹服道:“还是老太太思虑周全,深明大义,胸襟开阔,倒是孙儿先前太过愚直了。”
虽然知道谢兰臣有故意恭维自己之嫌,但被这样夸奖,老太太心里还是很高兴,又主动说道:“大夫人那里,稍后我会和她说明,她也不是不明理的人,也会理解的。”
在西北设立崇宁公主府的事,便这样敲定了。
老太太此刻不但同意魏姝开府,对魏姝的印象更是彻底改观。甚至隐隐还有一种,自己能娶到这样的孙媳妇,简直是捡到宝了的感觉。
谢兰臣临走的时候,老太太还特意叫住他,拿出一堆的珠宝玉器说:“昨个是我头一次见她,本该准备见面礼的,却没来得及,你便替我把这些送过去。虽然知道她不缺好东西,但多少是份心意。
“还有,以后虽然是两个府里住着,但终归还是一家人,叫她常带昭儿回……她如果不想来,让别人把昭儿送过来也行,总之得时常让我见见他。”
谢兰臣应下,示意随从接了东西,便离开了上房。
但他并没有立刻回临春苑,而是照例去给大夫人和如夫人请安。
谢兰臣到如夫人那儿的时候,如夫人正在对镜梳妆,见谢兰臣来,只是让婢女上了一盏茶,自己仍然坐在铜镜前,一边比划着哪几枝钗环更配自己今天的发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兰臣说着话。
直到谢兰臣随口提了一句魏姝昨晚被赶出府的原因,如夫人突然有了兴致,仔细盘问起了来龙去脉。
谢兰臣特意隐去了造船一事,未免被大安针对,横生枝节,也为了避免魏姝帮西北造船的事传回大安,受口诛笔伐,此事不宜声张。方才谢兰臣也已经嘱咐过老太太,昨日在上房的人都要封口。
不过,便是没有造船这一项,单是魏姝“捐”的那笔军饷,也足够记上一大功了。
此时如夫人听完前因后果,当即笑了起来,也顾不上再打扮,立刻就要给老太太请安去。
“老太太,我也是才听说了崇宁公主的事,要我说,这事根本不至于闹到昨天那一步。”
如夫人一边给老太太揉肩,一边细声说道,“我就不乱猜大夫人当初执意不救兰臣是什么心思了,单说昨天的事,大夫人就算觉得公主对她不敬,来找老太太说便是了,何必当着陈家一大家子的面质问?显得像是老太太刻薄了她,不会为她做主似的。
“还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把她陈家一大家子都拉来看咱们的笑话。”
如夫人明目张胆地上眼药:“老太太别嫌我多嘴,侯爷不在了的这些年,陈家可没少掺和王府的事,现在连媳妇说错了一句话,不合婆婆心意这样的小事,他们都要插一脚过问——若不是兰臣立得住,咱们这一家子老弱妇孺的,最后这家还姓不姓谢,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