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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人,来!尝尝这酒!”
都官部主事许笙亲手持了乌银酒壶,给姜羽贤斟酒。这里是长宁街上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唤薰楼,往来出入多是达官显贵,许笙平日里也时常请客做东,却从不敢踏进这薰楼里。他深知一旦踏入,便是一两酒一两金,这么个销金窟,可不是给他这种刚上来没几年的六品主事准备的。
今日他却包了个雅间,叫上招牌的酒菜,热菜冷盘,荤素有致,全呈在琉璃盘内,铺满整个黄花梨桌子。许笙对面坐着的人是姜羽贤,此人是冗西总督固远伯姜明之子。姜明还有一女儿,名唤姜西池,正是安弘赟妻。
姜羽贤虽有家中这关系,自己倒也肯用心考学,今年三十三,官至刑部郎中。酒菜已上齐,他穿着一身鸭青色暗花缎直裰,头戴缀着珍珠的六合一统帽,坐在许笙对面,望了望面前这摊酒菜,也不动筷,只是出声:
“许主事,这么一桌子,不得要你一个月的俸禄啊。”
许笙愣神,旋即便笑道:“嗨!姜大人,这做官更是做人,有您平日提点之恩,下官无以为报,也就能在这些个酒菜上花点心思,不敢求您吃舒坦,只盼着您不嫌弃。姜大人,下官先敬您,下官干了,您随意!”
“诶,别介。”姜羽贤抬手,复又放下,没动面前的酒盏,只是道,“我平日里就是在公廨里吃,你这好饭我还真没见识过。要是连这饭都敢嫌弃,说出去,人家还当我是那千金买笑的酒楼醉客。你说的,做官即做人,要脸,要名。”
“是,是。”许笙笑着将那酒饮尽,遂将盏搁下,“大人是两袖清风之人,下官今日若不是实在无法,又怎敢冒然请了大人您出来。”
姜羽贤面前的酒盏还是空的,那小银盏上雕着缠枝花,还算精致,他单手捏着那酒盏把玩,“许主事,这大晚上的,何阁老不是点了你到锦衣卫去,这是替你卖给刑部众人一大人情。你不好好接着这人情,跑出来找我做甚?”
“姜大人,下官明白,所以才苦恼得很啊。”许笙眉间泛着忧愁,道:“下官若不趟这摊浑水,这事就指不定落在哪个人身上。可下官也是两眼一抹黑啊!大人,您说这今日,陛下抱恙,顾侯出事,连兵马司都遭了不顺,这…这顺王怎的还给送进锦衣卫了?不问问您,下官今天晚上只怕是连眼都合不了。”
“何阁老让你过去,本就是指着你替刑部出份力,你睡什么觉啊?连你都睡,那和你同去的康公公,他要不要睡啊?”
“这个下官知道,下官知道。”许笙忙道,“大人啊,下官愚钝,实在理不清这其中的脉络。您说今日殿上去了那么多位大人,安阁老也在,那这最后让刑部出人去,怎就择了下官,安阁老难道就不曾说,让您领这差事吗?”
姜羽贤就歪头看他,“诶,我说你……这是何阁老帮你呢!你好好在锦衣卫呆上一晚,又不用你干啥,你哪来这么多问题?你这么好奇,难道是想效仿关云长,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刘玄德?”
许笙就愣住,“这、这……”
姜羽贤嗤笑一声,将那小酒盏丢回桌上,“你这前没心、后没神的样儿,要是真有点什么,我告了你,你就敢听么?”
“大、大人……”
“好了,我看你还是快回去罢。”姜羽贤起身,从一旁的黄檀木衣桁上取下外袍,边往出走边道,“这酒菜我没碰,你宿夜无聊,包回去自己吃吧。”
许笙追了两步,却没追上,也不好再追,回到雅间里头,看着那一桌饭菜也是愁苦地敲着脑袋。他在原处坐了许久,才叫伙计进来,那伙计端着笑来,“大人,今日酒菜您用着可还舒坦?”
“这…这什么东西啊?今日做的是什么东西!你看见刚才出去的那位大人了没?那是刑部郎中、安家小阁老的内弟!他看了一眼,呸了一声,连筷子都没动就走了!你们坏了本官大事,可等着吧!”
那伙计一听,便作一副愁眉苦脸之态,“大人啊,这每日的酒菜都做得无二啊!您看您隔壁就是魏太师,再隔壁是礼部宁大人,他们都常客了,今日也没……”
“行行,别废话了!”许笙一听这话内心就打鼓,忙摆了摆手,“今日没带够银子,能赊账吧?”
那伙计就又笑开,“小楼都是月结,大人您咋便利咋来!”
许笙看了眼一桌子的菜,又将视线转开,“都包起来!”
“好嘞!”
姜羽贤出了薰楼,远远就瞧见宁府的马车在路那边停着,刑部左侍郎宁郅珍正要上车去。他就忙上前拜会,“宁兄!”
宁郅珍回头见是他,方转身道:“姜兄!刚吃过饭?”
“没吃,就是见了一人。”姜羽贤拉了他到马车后边去,“你是不知,何阁老不是派了许笙到锦衣卫去么,那许笙方才请我用饭,千方百计地从我嘴里套话呢!”
宁郅珍是礼部尚书宁郅则的弟弟,宁郅则家的女儿又嫁与安文友为妻,这两人便都是安家亲家,平日里也亲近。
宁郅珍一听,便来了兴趣,道:“何阁老派他去,还不是因为他胆儿小,又不是那脑子灵光的,让他过去他也掀不起浪来。怎么?那人开窍了?”
“开啥窍啊!”姜羽贤笑道,“何阁老本就是折中之意,这才选了个他,他一方面与何阁老相识,有几分交情,得看何老面子,另一方面又两党不靠,没什么顾忌。可他刚刚非要打听顺王的事和安家有没有关系,然后我就问他,我问他你这是要投诚啊?把他吓得不说话了!”
“哈哈哈哈,这人,老鼠的胆子,猫儿的动静!”
宁郅珍笑了几声,又说:“他就是个没脑子!何老这事肯用他,说出去也算给他脸上贴金了。偏他又疑神疑鬼,连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