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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应是粮仓后的一个地窖，地窖的入口建在一间木屋内。四周嘈杂之声入耳，似有十余人喧哗。顾长俞手中紧握着药囊，若不是这清柏奏效，他只怕扛不住这般药力，早已失去意识。

饶是这般，他也无力与这些人对抗。他只觉自己被拖进地窖中，顶上铁门被狠狠关住，又传来一阵上锁之声。顾长俞瘫在地上，视线内尽是模糊之景，不过他能看到周围全是人，这地窖内摆着桌案床榻，瞧这布景像是人住的地方。

那些人皆摇摆不定，不知是他视线不稳，还是那些人本就站得不稳。顾长俞一手撑地，一手抓着旁边木梯，拖着身子往后躲了几寸，直到靠在墙壁上才停下。他手脚酸软，好在他习武，身体本强健，吸入的药粉又不多，这才抵住药效。顾长俞将药囊凑在鼻间，深吸着里面的气息，清柏有解毒醒神之效，此刻正与那迷药对抗。

这底下乌烟瘴气，顾长俞待了不知多久，就开始咳嗽，那咳嗽根本止不住，简直要将肺都咳出来。眼前那些人影虽晃动，却好似并未注意到他，只顾着晃动，不曾到他这角落处来。缓了许久，他的视线才清晰些，能看清这些人面目与这地下场景。

待看清后，顾长俞却只觉这是地狱，一道惊雷在心中炸开，恐惧之感顺着皮肤渗入骨髓，他拼命向木梯爬去，却怎么也上不了梯子。

这不是人，是恶鬼。没有人会是这般模样，形容枯槁，鸠形鹄面，恍若酆都鬼城内群鬼恶相。在这小小一方天地内，好似揽尽世间丑态，枉无人伦，枉无礼义，在这里放着的物件都在叫嚣，酒盏不作酒盏，床榻不作床榻。就算是神来了此处，也要散尽金光堕落沉沦。

顾长俞脑中轰然，再不清醒，也知道这是何处了，他挥着手臂，似要挥去小臂上残存的酸麻无力，运起内力来压制着体内的不适，奋力向上爬去。没爬几下，便又摔下来，摔了不知多少次，他只听闻身后那些人放肆大笑着，渐渐有人过来抓着他的脚踝手腕，将他狠狠拉到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放手、放手……”

顾长俞脑中只剩这两个字，他仰面朝天，天上围着骷髅一般的脑袋。他的神智渐渐恢复，嗅到了这里的气味，这味道浓郁呛人，却透着一丝甜香，是任何香料瓜果都不曾有的甜香。空气中萦着青烟，连那烛火的光都滤成了青色，真真如幽冥鬼火一般了。

鬼头青，是鬼头青。

鬼头青本是当染料用的，它告别了从前的乌香之身，再度加工，终是切切实实进了大聿。凡食用者，其牙都被染了色，泛着淡淡的青绿。他们拿鬼头青当茶叶，拿鬼头青蒸饼，将鬼头青制成烟叶，掺进水烟袋里，吧嗒吧嗒地吸着。

顾长俞曾带两千人马打退过查几两万大军，他面对着那如黑云般的查几船阵时，都不曾如现在这般心慌。

“这是川陵大将顾长俞，老子从前…见过他！”

一个人举着酒壶对嘴喝，踢了两脚在顾长俞身上。顾长俞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头上光光，头顶无发，连网巾都不戴，后面枯发便随意系起来，耷拉在前胸。一身白布翻领袍，底下是长到拖地的裤子，用一根布带系在胯间。

此人的口音蹩脚，顾长俞却再熟悉不过，这是查几人的口音。另外还有几个也是查几人，他一眼便识得，剩下的就全是大聿人了。

顾长俞当即怒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般躺在查几人脚下，一个用力，将身子撑起。只是不等他站起来，那查几人就一脚把他踹回地上。顾长俞的头磕在砖石地上，磕得一阵眼冒金星。只听四周的人放声大笑，地窖阴冷，他们一个个却是敞着衣襟，在这片青烟的护体下，寒气侵不进他们的身体中去。

“顾长俞…顾长俞！”那查几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酒壶对嘴，嘴里漏出的酒液洒在顾长俞脖间，这几声呐喊里包着无数回忆沉淀下来的苦楚与狠厉，又带着一丝猖獗，正似那种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他一脚踩在顾长俞的面孔上，踩得越狠，笑得越狂，他面上渐渐带了几分狰狞，是一派暴戾恣睢。

顾长俞却似被他踩得没了生息一般，面孔偏向一旁，半边脸挂着血痕，也无反抗之举。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以为顾长俞死了，收回脚俯身探他鼻息，正当此时，顾长俞抓着他的脚腕将他摔倒在地，紧接着一拳就挥向他脸孔。这一拳可比他刚刚脚踩的力气大，愣是打得他鼻血直流，一颗门牙飞出天际。

打完这一拳，顾长俞虽觉着抽了体内一半的力气，却依旧照着那查几人的脸一拳接一拳地下去。那查几人服食鬼头青，本就手脚无力，顾长俞即使中了迷药，也能将他打得找不着北。周围人见他发了狠，都吓得跌跌撞撞地后退，旋即便是一阵鬼哭狼嚎。那查几人昏死过去，顾长俞才瘫坐在一旁，大口喘气。

周围人似是静了片刻，那查几人的伙伴回过神来，抄起酒坛子就往顾长俞头上砸去，顾长俞堪堪避过，转头又见几人围过来，有男有女，有查几人有大聿人。在这个时候，对于这么一个群体来说，谁比他们强，谁与他们格格不入，便要本能地群起而攻之。顾长俞身上的药囊被拽下来，里面清柏木块被悉数踩碎。好在他比起方才恢复不少，一面抵挡，一面试着往梯子上爬。

这木梯实则早已腐朽，承一人之重尚可，只是架不住下面众人击打糟践，从中间断裂开，顾长俞再次摔下。这回摔得挺重，两边人趁机围上，有一人拿了酒壶过来，趁着其余人将顾长俞按住，他捏着顾长俞下颌，抓起酒壶就要往他嘴里灌。顾长俞奋力挣脱，一掌将拿酒壶掀翻，又一拳将那人打出老远。

“给他尝、给他尝尝！人间至珍，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