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抬手去解对方身上的纽扣,试图将濡湿的衣物从莱纳多身上剥离。但冷风不断从小型防风墙外吹进来,他们身边没有任何足以用来取暖的东西,他更不可能在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丢下莱纳多一人独自在这座几乎没有任何植被生长的小岛上寻求足以点燃火苗的树枝。怀里的人将自己紧紧蜷缩成一团,约纳斯甚至能隔着衣物感受到对方逐渐攀升的体温。他偏过头去,轻轻吻着莱纳多的额头。莱纳多半阖着眼,感受着约纳斯柔软微凉的唇一下又一下印在自己的额头。他就这样紧紧抱着约纳斯,感受着自己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画面转而只剩下一片漆黑。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努力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埋着头忍受着如雨点一般降落在自己身上的拳打脚踢。许久之后,施以暴力的人们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听到有人粗声粗气地骂:“拿的什么好东西?都这样了还不肯放手?”“不知道,肯定是什么值钱的好玩意儿。”“我看不一定,这个人浑身都破破烂烂的,怎么可能有什么好东西?”“那他还护得这么紧?”……意识再次陷入模糊。再睁开眼的时候,他躺在充满了液氮的隔离箱内,双层隔离箱的隔层中布满了冰冷的液氮。他透过面前那层透明玻璃罩,看清了面前站着的母亲。埃斯波西托夫人有着和他如出一辙的金褐色头发,眉眼和鼻梁立体非常,即使现在面上已经增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却显现出更多年轻时候不曾有过的风韵。“妈妈。”他在隔离箱中微微蠕动着嘴唇,喊着外面的那个人。在液氮即将遮挡住他视线的时候,他看到埃斯波西托夫人的嘴巴动了动,她在回应他,她的口型在告诉他——不害怕,妈妈在的,一直都在的。液氮完全将他的视线阻挡,身上的输液管开始运转,各种强效药剂通过静脉被输入到他的体内。他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但原本应该寂静无声的休眠却被一阵阵细小轻微到几乎无法被发现的声响打断。约纳斯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没有发现怀里原本沉沉睡去的那个人在刹那间睁开了眼。因为高烧而发红的双眼在睁开的那一刻便迸射出与一个病重之人完全不同的狠厉光芒。——他们来了。追兵来得比他们想象的要快一些。莱纳多轻轻松开环绕着约纳斯腰部的双手。两双闪着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相触。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约纳斯和莱纳多几乎在同一时刻俯下身子,动作极轻却又极快地在那堵小型防风墙后趴了下来。防风墙在那一刻变成了掩护他们的“战壕”。几道摇晃着的光束很快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二人的呼吸声在那一瞬间放得极缓极轻。莱纳多的手向后腰处摸了过去。他们的武器不多,只有一柄从基地守卫身上摸来的激光枪和两把备用潜艇上自带的小型手枪。虽然都具备消音装置,但只要他们出手,就必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脚步声缓缓靠近。二人的瞳孔因为紧张与黑夜放得极大。莱纳多转过头去向约纳斯打手势。他的手势简洁明了,却并非约纳斯从进入军部起便学习的国际通用军事手势用语。虽然如此,他还是能从对方的手势中大致看出他的意思。莱纳多收起膝盖蹲在防风墙后,小腿肌肉如同弹簧蓄力一般绷到最紧。黑色脚尖进入视线的那一瞬间,莱纳多反手从腰后逃出那柄消音手枪,向上抬起,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就在对方因为倒地而发出声响的时候,他弓着腰,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动作将自己的身体在半空中折叠起来,从防风墙后跳了出去,飞快地绕到了洞穴侧面,敌方的视线死角。四周的光束转变了方向,莱纳多趁机捡起脚边的石子扔了出去。约纳斯紧盯着外面的动作,就在石子弹地发出声响的那一刻,他也弓着身子跨出了洞穴。两人半蹲着身子猫着腰在几乎找不到任何大型掩护物的岛屿上奔跑。身后是追逐他们的脚步声。子弹好几次擦着他们的脚边飞过。莱纳多飞身扑到几堆乱石后,在约纳斯紧跟着自己过来的时候起身抓了他的右手压过枪口,朝着后方扣动扳机。一声闷响,有人倒下了。太阳从海平面上露出半个脑袋,晨光熹微着穿透薄雾照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