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润?”清芳呆呆地趴着洞口,“你,也消失了?”此刻月明星稀,耳畔甚至连一丝风声与虫鸣也无,除了寂静,也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清芳头皮一阵阵的发麻,这连番诡异的事件让她的承受能力摇摇欲坠,“阿筝,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救我吧。”
而此刻,正在为清芳忧心忡忡的两人,一个正背负着满腹的疑惑与心事前往回藤阁的路上,而另一个则一边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宗家的刁难,一边仔细地收集着金蜂带回的消息。
而清芳此刻,却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音信可寻,而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卷字画。
“哟,饼三儿?回来了?”抠门的字画铺老板王叔倚靠着门板道,“我还以为你喝死在哪个镇子娘们儿的石榴裙下了呢。”
“哪里有的事,天下还没有可以困住我饼三儿的地方呢。”说这话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唯独乱蓬蓬的须发中一双精亮的眼睛让人不可小觑,其余的面容都被脸上黑黢黢的油污给遮盖住了“唉,抠搜的老王头,这大白天的,怎么也不见我那蠢徒弟?”
“你说清芳啊,前一阵子听说她收留了个都城里来的穿得能把人眼睛晃瞎的公子哥儿,后来啊又救了个重伤的年轻人,啧啧,她的好日子啊快啦。依我看哪,这两个年轻人都不错,跟了那长得漂亮又富贵的,今后做个二房奶奶那也比现在过得这么穷酸好,就算是挑了那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入赘倒也不错,你啊,还能得半个便宜儿子,人家都说嘛,一个女婿半个儿啊。你这个做师父的,就好好给她备几件值当的嫁妆,风风光光把她从咱们青口镇嫁出去吧。”王叔最听不得别人说他穷搜,抠搜,听饼三儿这么揶揄他,连忙不甘示弱地反讽了回去。
“我说啊,清芳这孩子命也苦,跟着你这个师父什么也没学到,一个姑娘家家的不仅要扛着这么个烂摊子,还要养你这个穷光蛋,现在她好日子来了,你可好好给她添置点行头,挣挣面子。”王叔说起清芳还是心里一软,那小丫头虽然嘴巴伶俐,可是心却是一等一的好,他也知道自己小气,可是清芳也总是迁就着他,不让他饿肚子。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把清芳当做自己的半个女儿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饼三儿不以为意地将自己头上结块的头发将后甩了一甩,“那她现在跑到哪里去了,饼也不卖了,这哪里还有一点徒弟样子?”
“饼三儿啊,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咱们镇上的人可都看着呢,清芳是个好孩子,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一直勤勤恳恳地做饼卖饼,平时我家妞子去找她,她也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收拾房子,把你那破衣服一洗再洗,她嘴里不说,可是她心里孤单这镇上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她还是个小丫头,你为啥总是狠心地丢下她,一个人去外头拿着她辛辛苦苦挣得钱逍遥自在?”挽着刚回门的小妞子的手的李大嫂叉着腰,指着饼三儿的鼻尖就嚷嚷起来,“你瞧瞧我们寻常家的女儿,哪一个不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爱不够的,就算当年事你捡的清芳,我们也不允许你这么欺负她!”
“没错!安陆,你给奶奶好好揍他几下。”瞎眼的刘大娘一边抓着自己孙儿的手,一边拿着拐棍儿就要往饼三儿身上打,“这么几年,我们这些老东西哪一个没有受清芳的照顾?饼三儿,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良心都黑了你。”
“我,我不是还没说什么呢嘛。”饼三儿摸了摸鼻尖儿,“我才刚抱怨一句,你们怎么都恨不能把我吃了?”他看周围的人围着他恨不能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才慢吞吞说道,“我知道那孩子不容易,这么,我刚办好事,不就赶回来找她了。这次,再也不会扔下她一个人了,所以说,她人去哪里了?”
“清芳啊救了那都城里的贵公子,据说为皇家立了功,这么,和那个公子回都城领赏去了。”干果摊子大婶果然是八卦小能手,听饼三儿这么一问,连忙开口道,“嚯,不是我和你吹啊,那公子长得那叫一个好啊,白净净的脸蛋儿,匀称称的五官,都不用开口,朝你看一眼,那魂儿啊就被他勾去了。”
“是是是,兰婶子没说错,那公子哥儿长得简直和画儿里的似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穿得又贵气,清芳啊,这次准要交好运了。”小妞子脸上红红的补充道,“我问了远方的表亲,都说都城里的花家啊,就算能嫁进去做个妾,后半辈子都有用不完吃不完的金山银海呢。”
“都城,花家?”饼三儿触电似的向后退了几步,“当真?清芳跟去了?”
“是啊是啊,那天的车马仪仗别提多隆重的,但我看清芳倒是对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不感兴趣,倒是她救得那个长得一脸正气的小伙子和她有些情义的样子。”王叔摸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道,“走得时候两个人依依不舍,真叫人看着不由地,这个,老脸就要一红呢。”
但是饼三儿却听不进王叔的话,“当真去了?这可怎么好。”他攥着拳头,紧紧咬着牙,仿佛含着天大的仇恨一般,那眼里的怒意简直想要把在场的人都凌迟一遍一般。
“喂,饼三儿,你抽什么风呢,清芳要过好日子了,你还不乐意?”王叔搓了搓手臂上被他瞪出来的鸡皮疙瘩,顺便抱起当初清芳托他照顾的小狗,哦不,现在已经长成一条稍大一些的土狗大宝来缓解方才的惊吓。
而土狗大宝完全不知道饼三儿是谁,清芳把它从街边的破布堆里拣出来的时候,饼三儿早已经离家好几年了,要说熟,它还是和抠门的现主人王叔比较熟,故而,它也借着人多,胆儿肥地朝饼三儿吠了几声。
“不行!”饼三儿一跺脚,“老王头,你帮我张罗着把我原来那破房子卖了,房契就在我屋子里床下的暗格儿里,卖的钱你就留着吧,我要去把清芳救出来!”说罢一跺脚,风一般得没了踪影,留下愣愣的一群人没了主意。
“这,这饼三儿真是怪人啊,好不容易徒弟有了好日子过,唉,咱们散了吧,清芳命苦,没办法哟。”王大嫂摇了摇头,末了,还不忘嘱咐自己女儿“小妞子啊,你可和你相公好好过日子,知道不?”
“知道了,娘。”小妞子垂下头,心里却为清芳暗暗担忧,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主子,外头有人来访。”外头花青敲门禀告道。
“不见。”花万里半垂着眼帘,手里把玩着小哨子,这么多天了,就连金蜂也找寻不道一丝清芳的消息。
这世上只有有这人的一丝气息,只要放出金蜂,便断断没有找不到的理由,当初老家主将它给自己的时候就这么说过,除非此人已死,不然上穷九重天,下至三重土,此人在金蜂眼中,都没有藏身之地。
难道那个丫头,竟已经……他心里一沉,面色更加冷郁。不可能的,这臭丫头福大命大,几次三番都和危险擦肩而过了,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有意外的。
“主子,来人说是故友至交,执意不走。”花青再次禀告道。
“花青,我方才交代过你,我心情不好,这一时半刻不要打搅我,你是没听清楚?”花万里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疲惫。
“是。”花青的声音有一些无可奈何和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花万里虽然平日里对属下极为和蔼,但若是较真起来,那脾气可是和当年那拼死也要离开宗家的那人如出一辙,“属下告退。”
“小芳儿……”花万里心里默默统计了一遍自己放出去的所有金蜂,如今为止,只剩下一只蜂后未归了,若也是空手而归,恐怕结果就……他不敢想,好不容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遇上一个对的人,他真的不想再面对父亲曾面对过的那种结局,死别……
脑海里,那双温柔的,带着嗔怒的,熠熠生辉的双眸一闪而过,花万里的心中酸涩无比,也不由地在心中祈求道,花家列祖在上,不孝子万里叩请各位先人保佑万里的心上人能平安无恙,自此之后,不管万里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甘之如饴!
罢了,就允许自己放纵这片刻吧,“花青,方才是什么事?”花万里缓步走到门前,打开大气而沉重的红木雕花门,却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便恭敬跪下,“臣,花万里冒犯陛下,万死。”
来人正是容貌阴柔的荣郁帝郑武,想来刚刚颜青禀告的也正是郑武来访吧,此刻小皇帝着了一身普通的暗灰色布衣,头上一支发簪也无,看起来十分朴素,而他身后也未带任何一名侍从。
“花侍郎,是什么事情惹得你如此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