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开始后悔的时候,这一切都晚了。
萧谙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宫中,当夜便连连咳血,发起了高热。御医们查不出病因,都只道是急火攻心,冲撞了龙体,可这一服服药灌下去,萧谙仍旧昏迷不醒。
这使得朝野震动,两党大臣都在暗自观察着风向。
要知道,皇帝今年才会办弱冠礼,至今后宫仍空无一人,更不必说可以继位的皇子。
皇家子嗣艰难并非一时之事,从现在的皇帝算起,向上已有三代只有一位皇子活过弱冠,继承大统……因此如今别说是圣上的兄弟儿子,就连旁支的皇室子弟都没有。
若是皇帝当真突逢不测,恐怕天下就要出大乱子了。
不过,这种慌乱并未持续太久,三日后,大病一场的皇帝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他一反常态,连着罢朝几日,连奏折都堆积如山。
大臣们猜测甚广,都在疑虑此病的蹊跷,甚至还有人找上了徐府中的侍女,打听着到底在徐府中发生何事,为何皇帝一回来便行动怪异,连连大病?
容音听后,立刻动身前往宫中求见皇帝。
等见到了皇帝,才知那人所言非虚,皇帝确实是一副形销骨立的病容,瞧着人都没了生机。
她的来意就是规劝皇帝,勿要如此颓废下去,耽误朝政。萧谙听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道容音同她家主子一般心软,在此时还愿来安慰他。
容音摇摇头,只说了一句话:“这天下也是徐相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的天下,若是他还在,定然不会愿意看到陛下为了他而如此怠慢臣民。”
殿内原本就只有两人,容音说这些话时已抱着死志,然而皇帝却并未说什么,挥手让她离开了。
自那日之后,皇帝便下令严查在他昏迷时有过动作的臣子,哪怕是曾试探过虚实的臣子,都逃不过这一场秋后清算。
众人被惩杀殆尽,尤数权臣与清流两派的亲信最多,这便大大削弱了两党的势力——身边无可用之人,两党便被折了羽翼,元气大伤。
这些被清算的人之中,也不乏一些先帝重用的老臣,他们大多在朝为官数年,威望甚高,门生众多。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臣虽并非故意作对,但也曾多次为难幼帝与新相,对小皇帝更是谈不上什么敬重。因此,萧谙早就不满,借此机会一道降罪了。
在衍景七年的初春,上京迎来了一次充满血腥味的洗牌,此间牵连之广,涉及无辜之众,甚至比前朝的文字狱更甚,史称“衍景更张”。
若不是在早朝时瞧见皇帝憔悴至极的病容,恐怕众人要以为这不过就是皇帝的一场计谋——哪里就会有这样巧合的一场大病呢?
只有宫中少数人知晓,皇帝是真的昏迷至今才醒,实打实地大病了一场。
不过是醒来后听闻朝堂动荡,顺道借此机会收拢权柄、打压权臣而已。
萧谙这般铁血手腕,好似已经不受影响,只有随侍的太监才知道,皇帝分明是过糊涂了——虽然不让他们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却在睡熟后,每夜都一遍遍唤着“哥哥”。
不必言明,他们都知道是在唤谁。
…………
离京数十里,有间客栈热闹极了,因它设在从上京向西北方向走去的必经之地,即便规模不大,也不愁没生意做。
有一男人走进客栈,找了个角落坐下了,他点了一荤一素和两个馒头,又叫了一壶酒。
酒菜上齐,男人没有急着动筷,而是慢条斯理地抬起酒杯,先喝了几杯酒。他面相平平无奇,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贵气,看起来与酒馆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只见男人拄着下巴,微微眯着眼睛,心情大好地轻哼着歌,看起来一派闲适的模样。
不过,他这闲适没持续多久,客栈中又进来一个带着红色抹额的青年,他长腿一迈,便落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徐京墨还欲再饮,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
“骗我,很好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