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着路边的香樟树,骆柯懒洋洋抬手,揉揉钝痛的额角,眼前蓦地恍惚了下。
一团血红的云雾倏然掠过,他一怔,忙直起身子,定睛细看。
只见那团血雾直直地飘向远方,如有线引般,翩然落到对面高高耸立的天门山巅,融入山顶缭绕的白色云霭中。
仿佛在雪白的宣纸上滴了浓墨,迅速晕染开来,扩大成血色猩红的一片,渐渐弥漫了小半边的天空。
妖异的血色流云,不停地翻滚涌动,浮现成扭曲的人脸状轮廓。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立体生动。
活脱脱是张被剥了面皮的巨型人脸,血红血红的,煞是狰狞可怖。
失去眼皮庇护的眼睛,大大地睁着。
没有瞳仁,眼白不停地滚动,上面爬着藤蔓般乌青的粗大经络,缓慢地一下下跳动。
外翻的硕大鼻孔和咧开的嘴巴,看起来就像三个血穴般的大窟窿,像是要把靠近的一切生物,都吞噬进去。
头顶原本湛蓝背景的天空,也转眼间变成沉甸甸的铅灰色,翻涌着狞猊的云气。
空气中飘来令人作呕的腐尸腥臭,有诡异的梵音,幽幽响起,
似乎是某种恶意咒言,直接钻入人的脑髓里,不停敲打着敏感纤细的神经。
心头一凛,骆柯抬起左手捏了个指诀,刚要念驱魔咒,眼前又是倏忽一恍。
只见湛蓝的天空,明净无尘。
对面天门山高高耸立,山巅间徘徊着几朵悠闲的白云,象是孩子手中甜滋滋的棉花糖。
哪里有血腥魅影?
哪里有乌云密布?
空气中飘来的是脉脉花香。
周遭汽笛声、吵嚷笑语此起彼伏,既没有令人厌恶的腥臭,也没有讨厌的梵音呓语。
难道刚才是自己幻视幻听?
可心里的不安却更强烈,像极地雪崩,急速扩大,令他有股想马上打道回府的冲动。
“你脸色真难看,很难受吗?”左顾右盼等车的叶析,无意间瞥见骆柯益发憔悴的脸孔,吃惊地问。
不想令他担心,骆柯摇摇头。
叶析暗暗觉得纳闷,骆柯的体质向来很好,虽然外表给人以柔弱的感觉——但绝对只是外表的感觉而已。
他强壮得媲美职业运动员,又从来没有晕车的毛病。
这样简单的旅程,按理说,不该表现得如此虚弱不堪。
可是除了水土不服,叶析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俩人又等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拦到辆破旧的旅游巴士。
司机是典型的湘西少数民族,外表黑瘦矮小。眉毛粗重,眼眶深凹,嘴巴开阔。
“请问阿哥去哪里?可以捎我们一程吗?”叶析客气地问道。
“阿哥”是土家族、苗族等少数民族,对青壮年男子普遍通用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