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汛垂眸稍思考间,林望竹已重新坐在靠椅上,握起杯盏抿着冷茶。
想到先前竹子欲言又止的模样,影汛出声问道:“白青是怎么死的?”
徐清淮紧了紧手中笔。
自宋府把苏广白的消息递进中都不久,一队身着甲胄的士兵便直入泗水知府。
徐清淮三人直觉这对士兵是来抓苏广白的,便不敢继续呆在泗水城内。
一是怕被抓,也是担心会牵连到他人——医馆对他们有恩。
再说三人本就不住在泗水城内,仅仅简单收拾了些干粮衣物便进了城外山上躲着。
三人的直觉并无误,这队士兵隶属于锦衣卫,在城内寻人无果后便扩大了搜索范围。
可三人怎么也想不到,锦衣卫居然会搜山,偌大的一片山林竟无一处可让三人躲藏。
白青被烧的那日,正穿着苏广白以前在中都时穿的绫罗衫,自从离开中都三人衣着皆是麻布衣,就那日不同了。
徐清淮不住地想,或许从逃进山那刻开始,白青就做好为苏广白替死的决定了。
一张巴掌大的竹纸递到影汛手中,她看了眼,便转手递给林望竹。
有了先前的猜测,这回林望竹倒也没有那么震惊了。
纸上寥寥几个词,就道尽了白青之死,似乎和这张纸一样轻。
纸上写道:锦衣追,烧,青替死。
锦衣卫到泗水说到底还是为了抓苏广白,白青和徐清淮本是不需要一同逃命的,可苏广白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徐清淮和白青便跟在他身边照顾他。
但白青替苏广白死了。
被大火烧死,绽亮的火光在夜空中如太阳般,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身后是炽热的火光,徐清淮拉着苏广白向黑暗处跑着。
苏广白听不到自己的喘气声,世界好像寂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
甲胄碰撞的声音,铁链滑过石头的声音,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追兵的喝骂声,还有他鼓点般急促得心跳声。
他似乎又回到了苏宅的床榻之下,黑暗阴冷。
越来越近了,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向前奔跑,这些日子渐渐褪去的茫然与恐惧又重新涌回他心间。
他的肺部快要燃烧起来,腿上的肌肉如同被铁链捆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公子,您要好好活着。”
苏广白猛地回头,视线中仅能看到刺亮的光点。
再也见不到白青了。
苏广白终于意识到了。
山林中的大火几乎吸引了所以人的注意力,徐清淮身后的脚步声一停,回头一看,苏广白摔下了山,掉进溪流里,只得沿着河往下找人。
锦衣卫看到大火,也在死者身上发现了绫罗布料,但仍不敢当即下定论,便组织人手搜山十日,终未见人。
“头,会不会沿着河跑了?”
小队长看着面前缓缓流动的河流,摇了摇头:“这水你看着是静。”
扑通。
一根树枝被扔进河中,仅向下沉了一会又浮上水面,后急急向下飘去。
“实际上急得很,更别说前头还有暗石,落这水里十死九生。”
河流陡峭难以泅水行船,锦衣卫最终还是认定苏广白已死,带上林中被烧死的尸骨,回中都复命。
桌上不知何时滴落的茶水浸润了纸上的字,墨水一丝丝地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