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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2页）

&ldo;真正的琴者，都是寂寞的人。无限心事，唯有诉于琴声。&rdo;李恪垂首望着我，目光静如止水，&ldo;战国聂政刺韩王，为报父仇，聂政入深山学琴十年，身成绝技，名扬韩国，入宫杀韩王后，毁容而死。可敬、可叹，亦可悲。&rdo;

曲高和寡，弦断无人听，这是人生一大哀。但我们能听懂彼此的琴音，从此这冷暖自知的生涯，便不会再清寂如斯。

我愣住，随即微笑，笑意中全是哀凉，面对他，我已无心再迂回掩饰：&ldo;我在思念我的母亲……不知她如今人在何处，是否安好……&rdo;

李恪眼中流露出脉脉柔情：&ldo;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过于忧虑。&rdo;

&ldo;你的母亲如今在宫中享尽荣华富贵，你自然能如此轻松地劝我。&rdo;我沉默片刻，随即一笑。

&ldo;我的母亲，是前朝隋帝之女，我从不愿去想父皇迎娶她的原因。她是前朝公主的高贵身份，是她获罪的第一条件。母亲深受长孙皇后的教导，谨慎言行，娇弱无争，为父皇先后生下了两位皇子，一个是我，一个是蜀王愔。&rdo;月华洒落李恪一身，丰神如玉，却完美得过于寂寥，&ldo;从她为我们起的名字，便可看出她十分忧心我们的处境，因为她的身世随时会招来他人的口舌。恪是谨慎的之意，而愔则是安静的意思。她只是想自己儿子们能在纷乱的皇族纠纷中明哲保身罢了。&rdo;

&ldo;你的母亲是杨妃？&rdo;我敛了笑意，试探地问道。

&ldo;与你相似的那位杨妃并不是我的母亲，&rdo;李恪平静陈述，舒缓而清晰，&ldo;母亲不喜与人交往，极少走出自己的小院。&rdo;

我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ldo;抱歉，我不知情，所以才会如此口不择言……&rdo;

&ldo;我知你是无心之失，我并未怪你。&rdo;李恪眉眼柔和地舒展，话音里有别样的感情，他伸出手轻搭在我的手背上。

我寒冰般的手被握在他温热的掌里，不由一悸，心底仿佛也能传递到这份温柔的暖意。

我们两人对望，眉梢眼角、呼吸吐纳、竟是如此分明。

声色迷离，惑的是眼，乱的是心。

月华似水，如浅薄的流银，皎无尘埃、清寒入骨、凉意轻脆。

&ldo;执子之手……&rdo;李恪微微一笑，笑意清淡，似冬日的阳光，明亮温暖。他轻拉起我的手，放到唇边，落下浅浅一吻。

这吻淡若轻烟，却暧昧似互允终身，沉重如生死相许。

世上情份，自有稀薄，亦有浓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西风紧了，寒星胧月，黄叶一地，哀调青灯，烛火将熄。

自从那日后，好几个夜晚，我睡得颇不安稳，梦中，一时库摩，一时陛下，错换交杂。暮色烟雨中，似见母亲身影，乌发白裙，洗净铅华，与世无涉。我原是一喜，才想飞奔过去，陛下的双眸如迎面挥来的刺目的尖刀，我想逃，那刀却牢牢地钉住了我的身子，剜心之痛，疼得我再也叫不出声。

&ldo;啊……&rdo;我惊叫着醒了过来，冷汗涟涟，衣衫尽湿。

我强自打起精神，粗略地梳洗装扮，便往两仪殿去。

陛下半靠在御席上，尉迟敬德则坐于下席。

尉迟敬德恭敬地拜伏与地：&ldo;陛下，臣已老了，近来总觉得疲累，如此下去，只怕耽误朝政。所以恳求陛下准我告老回家，安心等死吧。&rdo;

&ldo;敬德竟说出如此话来，还真是不像你了。&rdo;陛下神色凝重，他轻轻摇头，&ldo;安心等死？你还早着呢。&rdo;

&ldo;不，老臣不想再逞强，人老了，那便得认老了。&rdo;尉迟敬德露出倦茫的神态，&ldo;我听说陛下最近也感不适，风疾上身。陛下，我们都老了呀，不复当年勇了。那时我随陛下南征北战、风餐露宿、夜不用寐，也不觉得疲泛，如今确是老了。疾病缠身，才知不比当年了……&rdo;

&ldo;唉……敬德啊，也只剩你敢当面说朕已老去了。&rdo;陛下长叹一声，意态悠静，&ldo;你确是言中了，朕近日也确觉得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几次风疾，确是苦不堪言。你若想在家休养，朕便准你做散官，开府仪同三司，隔五天再来朝上一次吧。&rdo;

尉迟敬德眼眶一红，叩头谢恩：&ldo;臣谢陛下恩典。&rdo;

&ldo;哦，对了，秦琼如今身子如何？&rdo;陛下偏头看向他，目光清定。

&ldo;我前些日子才与程咬金去看过他，唉……&rdo;尉迟敬德痛心地摇头，&ldo;大夫说已无法治愈，只能熬过一日算一日，他怕是要不行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