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的艰难。帝王,看似锦绣繁华,却处处潜伏杀机。如今已近崩溃的李治,仿佛是多年前,那个胆怯懦弱却又欲争斗太子之位的晋王。我温柔地抱住他:&ldo;阿治,你还有我啊。我还在这的,永远不会变的……&rdo;
他猛然一震,刹那的惊讶后,他原本憔悴的脸色愈发苍白,抬手轻抚我的脸,微有哽咽地说道:&ldo;媚娘……抱歉,我伤了你……&rdo;
&ldo;比起你心中的疼痛,这点小伤又算什么呢?&rdo;我恍若未闻,也不觉左颊的疼痛,依然轻笑道,&ldo;幸好你掷得不准,否则我恐怕要头破血流了,只是可惜了那方名贵的绿玉纸镇。&rdo;
李治略怔,唇角一挑,看着像是要笑,只是他的声音却低弱如一缕轻烟:&ldo;媚娘,我该怎么办……&rdo;
犹记得少年时的李治,睁大的眸中尽是怯意,只是紧紧地拉着我的衣袖,轻轻地问这句话。
&ldo;唉……&rdo;我深叹,欲转身收拾满屋狼籍,他却从后紧紧抱着我,力道之大,险些令我窒息。
&ldo;阿治……&rdo;我侧头在他耳畔低低私语,握住了他不停发抖的手,而后两人相拥坐在后面的榻上,我任他将头枕在自己屈起的腿上。
李治靠在我的怀中,如耳语呢喃般,轻软得如同棉絮:&ldo;媚娘,如今只剩你了……你会帮我的是不是?就如先前那般……&rdo;
我梳理着李治的发,温柔地望着他:&ldo;是。&rdo;
李治不再想做一个如同傀儡的皇帝,朝臣大都听命于长孙无忌,而后宫之中,王皇后、萧淑妃是绝无可能给他帮助与支持,内侍宫人更无实际权利。朝臣、外戚、后宫之中,他最后能借重的只有我‐‐武照。苍茫天地间,我是他唯一的同谋,只剩我与他相依为命。纷繁复杂的局面蓦然间变得异常简单而清晰,同仇敌忾,如今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长孙无忌。我与他不再只是男女□,更关系着自身的生死浮沉,我与他都背负着极为沉重的东西。无论是帝王、妃子,还是男人、女人,在男欢女醉生梦死之后,都是一桩桩不对等的关系,而在那之上,建起的仅仅是一个又一个谋求权力的欲望。
紧搂着他,我们相互偎依,仿佛过了很久,我才开口道:&ldo;阿治,欲速则不达,我看此事先缓一缓,以硬碰硬,只会玉石俱焚,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rdo;
李治握紧了我的手腕,他的气力很大,握得我隐隐生疼。他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问道:&ldo;媚娘,逼不得已时,只能委曲求全,是么?&rdo;
我一怔,因为就在多年前,争夺太子之位时,他也曾问过我相同的问题。
我缓缓颔首,依然给他那个与多年前相同的答案:&ldo;这世上只有成败,没有荣辱。一时的委曲求全,才能求得最后的胜利。&rdo;
李治轻轻松了口气,紧抓着我的手终于松开一些,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ldo;朕不会败的,绝不会!&rdo;
他似在说服我,更似在说服自己,他的余音在空荡的屋中悠悠回响,良久不绝。
&ldo;此路既不通,那便另辟新径。&rdo;我看着李治疲惫的双眼,淡淡说道,&ldo;既然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反对废后之事,那朝中总有其他大臣是赞同的吧?
&ldo;你的意思是?&rdo;李治双眸瞬间变得沉郁。
&ldo;陛下,此次我们遭到群臣反对,可得到两个教训,一是绝不可用卑辞□拉拢、贿赂辅助大臣。二是后宫斗争的每一步都与外廷紧密相连,王皇后虽身在后宫,但她的家族、以及她拥有的头街,令她在外廷有很大援助。&rdo;我微思忖,谨慎地开口,&ldo;朝中并非只有长孙无忌、褚遂良,而是还有李勣、许敬宗、李义府等人。&rdo;
李治沉默不语,只是含笑将手压在我手背上,静静地听我说下去。
&ldo;李勣是先帝为陛下留下的辅助大臣之一,他在朝中亦是举足轻重。而李义府素来与长孙无忌不和,许敬宗则是受长孙无忌排挤,郁郁不得志……&rdo;我垂首与李治想望,安然说道。
李治面上浮起闲静的浅笑:&ldo;说下去。&rdo;
&ldo;陛下,如今朝中对废后一事议论纷纷,我们亦无胜算,不如先离开一阵。&rdo;我早已成竹在胸,知道如何打好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ldo;不久之后便是先帝的忌日,陛下不如离京师谒昭陵……&rdo;
&ldo;朕明日便下旨,命李勣等人随驾前去。&rdo;李治亦是聪明人,听我如此一说,便也明白了,&ldo;李勣为人朕十分清楚,只是那李义府却是笑里藏刀,谄媚小人,在朝中名声不好,恐不能用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