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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幽州雪（第1页）

大年初一一大早，王都良心突然发现，觉得应该去给王处直拜个年，便带着几个亲随来到西府。白发乱飞的王处直一见王都，一双充血的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王都的衣领，举拳就打，边打边骂道：“逆贼，你这个中山狼！老夫是怎么对你的？你居然恩将仇报，灭我全家！”说着，张嘴就咬向王都的鼻子，王都惊叫不已。众亲随连忙上前，死命抱住王处直，用力掰开了他攥住王都衣领的手指，王都这才狼狈地逃开，仓皇地离开了西府，他恼羞成怒，遣人将王处直一阵毒打。没过几天，王处直就忧愤而卒了，时年六十一岁。

此时，契丹大军已经进入了定州境内，四处劫掠。王都一面备战，一面打探李存勖的消息，当他得知李存勖只带了五千骑兵前来救援时，心中不免大为失望。

李存勖率五千精骑驰至新城之南，侦骑来报，说契丹前锋已到新乐，正准备渡过沙河南下；契丹倾国而来，确有百万之众。众将士闻言，尽皆大惊失色，许多士卒皆认为李存勖是以卵击石，竟有不少士兵逃亡而去。

当日，李嗣昭率军一万自潞州赶到了定州境内，闻听李存勖在新州之南，连忙单骑去觐见李存勖。李存勖将敌情告诉了他，问他该如何应对。李嗣昭道：“眼下强敌在前，我军只能进，不能退，否则，人心必然动摇！”

李存勖亢然道：“帝王之兴，自有天命，契丹人能耐我何？我以区区数万之人就平定了大河之北，今遇此夷狄小国之虏就避而不战，本王又有何面目君临四海？”说罢，即亲帅五千骑先行进击，李嗣昭率军随后跟进。

李存勖率军驰至新城之北，刚一出桑林，就碰到一万多契丹骑军。契丹人一看是晋王李存勖的旗号，皆以为晋王率大军过来了，人人惊惧不已，慌忙后撤。李存勖当即挥军追击，追了数十里，一直追到沙河。此时，正是冬去春来之时，沙河桥窄冰薄，契丹骑军竞相夺路，不少人落水溺死，阿保机之子哲勒跑得慢了些，被晋军生擒活捉。

当晚，李存勖宿于新乐。此时，阿保机车帐已抵达定州城下，刚刚扎下营寨，沙河之战的败兵就到了，向他禀告道：“晋王亲自率大军前来，其势甚大，哲勒王子被擒。”阿保机一听，不禁暗自吃惊，竟然连夜拔营，退到望都去了。

王都闻听李存勖以五千骑军大败契丹，心中大为叹服，将李存勖视为天人。当李存勖抵达定州城下后，王都连忙亲自出城相迎，于李存勖马前行叩拜之礼，大摆宴席为李存勖洗尘。宴席之上，王都便将自己爱女许配给了晋王之子“和哥”李继岌。

王都道：“契丹人号称百万，实际也不少于四、五十万，敌我悬殊太大，不如以哲勒与阿保机讲和。”

李存勖道：“不然，契丹人以战死为勇，被俘为耻，我若将哲勒放回，阿保机必会认为我心怯，反而不退了；倒不如，将哲勒杀了，将首级送给阿保机，以示我必胜之心。”

王都叹道：“晋王所言，实是有理。晋王之心，神鬼莫测也！”

李存勖微微一笑，说道：“亲家言过其实了！”

宴罢，李存勖即将哲勒诛杀了，并遣人将首级送给阿保机。阿保机见李存勖如此有恃无恐，心里直犯嘀咕。

次日，李存勖率兵直奔望都。阿保机当即列阵迎敌，李存勖望着灰煦煦的契丹军阵对元行钦、夏鲁奇、苌从简等亲将言道：“胡虏势大，不以奇计，难以退敌，速选一千精壮之士随我去杀敌！”

夏鲁奇不解，问道：“随行有五千骑，皆可上阵杀敌，为何只选一千骑？”

李存勖故意板起面孔，喝道：“只管照办就是了，怎么那么多废话！”

不一会，一千精骑已列阵待发，李存勖高喊一声“冲啊！”当先冲向契丹大阵。阿保机远远望见，立令奚族酋长秃馁率数万骑军迎战。阿保机在高处看得清楚，晋骑犹如一缕长长的黑烟般，先是钻入了秃馁的骑军军阵，接着又在契丹的大阵中来回飞掠，而且，这股黑烟所过之处，契丹人也随之人仰马翻。阿保机大奇，对卢文进说道：“这才一千骑晋军，就如此厉害，若是晋王大军到了，该当如何应付？”他当即下令：“快，快，一定要把冲入我军大阵的这一千骑军全都歼灭！不准放走一人！”

契丹军领命，欲全力把晋军围困起来，但这些精骑皆是晋军中最为勇悍者，个个以一当十，契丹人如何能围得住？战至申时，阿保机好像突然明白过来，自言自语道：“闻听昨天单是沙河就有五六千骑晋军，昨日军报称李嗣昭的大军已经到了，那么，其它晋军哪里去了？为何只有一千骑？汉人诡计多端，莫不是用这一千骑故意拖住我吧？”

他越想越怕，正要下令撤军。突然间，西南方一阵喧嚷，竟然又有三百晋骑冲了过来。阿保机故作镇静的又观察了一会，只见这三百晋骑和之前的一千骑一样，也是来回冲突。阿保机不禁心胆俱裂，心想：晋军区区一千三百骑，竟在数十万契丹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万一晋军大军到来，契丹人将如何招架？阿保机越想越怕，立令大军火速后撤。

李存勖见契丹军后撤，立令全军急追。如此一来，契丹人的后退很快就变成了溃败之势，数十万契丹军在数千晋军骑兵的追击下，纷纷夺路而逃。阿保机见势不好，只得下令收军，晋军一直追击至易州，方才驻兵。直到此时，李存勖才发现李嗣昭。原来，李嗣昭闻听晋王被围，情急之下，亲率三百亲骑策马急驰而至，看到契丹大阵后即突然横击，这刚好加重了阿保机的疑心，认为晋军乃诱敌之计，使李存勖的疑敌之计更加逼真了。

次日，天气骤然变得异常寒冷起来，随后几天，连降大雪，平地积雪就有数尺之厚，契丹军人无食，马无草，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阿保机举手指天，对卢文进叹道：“你看，你看，我这一趟真是来错了，这漫天的大雪冻死了我多少勇士啊？看来，连上天都不让我来此地啊！”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收军回国。

阿保机浩浩荡荡南来，却狼狈不堪地北回，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便都撒在了王郁身上，将其绑缚而归。自此，他再也不听王郁之谋了。

李存勖亲率一军暗地跟随了好几天，见契丹军野营之处，都铺着厚厚的干草，回环方正，就像编剪的一样，虽然仓皇离去，但却没有一枝乱草，不禁叹道：“夷虏用法竟能如此严密，就连我泱泱中国也有所不及啊！”

李存勖回到幽州后，遣二百骑尾随契丹军，窥探契丹动向，并嘱咐道：“切勿与其相斗，夷虏一出边境，你等即可返回。”然而，二百骑军自认为契丹不堪一击，竟恃勇追击，结果悉数被擒，只有两骑逃了回来。

“晋王李存勖以五千骑北逐百万契丹人”的捷报传至德胜后，符存审大受鼓舞，对李嗣源道：“梁人知道我军在此兵少，即便不攻德胜，也会必袭魏州。我二人皆聚于此又有何用？不如分军防备。”李嗣源深以为然，当即亲率一军至澶州驻扎，并派出数路游骑打探消息。说来也巧，李嗣源率军刚至澶州，游骑就来禀报：“听百姓说，前几日有数万梁军趁夜渡过黄河，现在距魏州已经不到二百里了，领兵之人正是梁军主帅戴思远！”李嗣源大惊，一面拔营北进，一面对石敬瑭道：“你率三千精骑火速赶至魏店延滞梁军！以争取时间。”石敬瑭领命而去。

戴思远率领军行至魏店刚好是子夜时分，他正在暗自庆幸得计，突然间人喊马嘶，数千晋骑人人高举火把，当先一将哈哈笑道：“戴思远，你怎么才来啊？你中了李总管的计了，石敬瑭等你多时了！”

戴思远大惊，便认为魏州已有防备，只好率军西渡洹水，攻拔成安，大掠而还。

回到杨村，戴思远突然想到：晋军既然在魏州驻兵，德胜必然兵少，何不趁机攻取德胜！故此，第二天一早，他又亲率五万大军抵达德胜北城，并在城周筑堑修垒，以隔断晋军内外联络，昼夜急攻。符存审全力拒守，怎奈守城之军实在太少，得胜已是岌岌可危。李存勖在幽州闻听德胜危机，连忙率军星夜兼程，南下德胜，只用五天便到了魏州。戴思远闻听李存勖亲自率军前来，只好烧营解围，退回了杨村。

李存勖闻听梁军已去，便回到了魏州。刚入魏州城，就听说苏循死了，一问死因，却让他苦笑不得——苏偱竟是因为吃蜜雪吃得太多了，得伤寒而死的！李存勖将称帝即位之事全都委托给了苏循办理，没想到他却贪嘴而亡了。李存勖无奈，只好让苏楷接替其父，责令他加紧办理称帝事宜。

李存勖心想：既然契丹大军已退，镇州外援也就没有指望了，必须尽快将镇州攻克，以防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