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他想清楚,姜疏的长刀便已经直冲面门而来,少侠匆忙低头避过,第二刀又落在他刚刚立足的地上。对方使了十足十的蛮力,自己体内的真气也不受控,山呼海啸般泛滥上涌。&ldo;有本事都给我上来啊!&rdo;他在雨中对着暗影嘶吼起来,并不能分清四周有多少他的手下,而所有人齐齐对他亮起獠牙‐‐这些吃人的魔鬼!
四面八方的铁锤闷响着直抵少年,黑衣人们毫无声响却招招狠辣,少年匆忙闪避之间当胸中了一拳,从马上翻身滚落,狼狈之间毫无半分还手的气力。
不行,不能这样和他们纠缠下去!少年一转念,几步腾挪到阵眼之处,姜疏看破他的意图,对手下大吼了一声&ldo;小心&rdo;,于是诸贼鬼魅一般地随之变动阵型。瞅准这个当口,少年飞身到最近一人的身后,握住砍刀用力一挥,那人的左臂便被齐根卸了下来,事主犹未反应过来,那胳膊便被少年往阵中心一掷,残躯上的尖锐刀锋刷刷划过十余人,所过之处响起一片惨烈的鬼哭狼嚎之声。
少年一串动作之后气力尽竭,又生怕把其他的正道人士招来,旋即凝聚了气力在地上一点,硬生生腾空跃起。眼尖的小贼投来数十枚淬毒飞镖,正正好擦着他身畔飞过,擦过的衣角立时化成了灰烬。
好家伙,还有两下子。姜疏这几日并未见过少年用这样诡毒的手法,哗啦啦闪出身后长链,也踩着树干腾空而起。那铁链前段缀着凛冽刚牙,呼啸着直冲少年而来。少年六脉之间气血乱冲寻不到去处,眼前昏天暗地地发昏,心知躲不过,便硬生生腾出左脚往钢牙处格挡。嘶啦一声,钢刃穿透了他的护甲,骨骼和金属的摩擦之声在狂风骤雨仍是清晰,少年却又一次脱开了他的桎梏,身上的鲜血却立时飞溅到了姜疏嘴角。
他疯了!姜疏心里想。然而他还未思考明白,铁链就已经在少年手中哗啦啦地转换了方向,毒蛇一样飞快地缠上了姜疏的脚踝,姜疏避之不及,被堪堪当头勾住,少年就挟着长剑抵在了他的喉边。
&ldo;你进不去的,&rdo;姜疏冷笑,&ldo;这天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这地下的一百人你没有办法。&rdo;
&ldo;少废话,不让他们停下我就杀了你。&rdo;少年吐掉口中血沫,恶狠狠地威胁他。他手上的钢刀又没进姜疏的脖颈寸许,神情乖戾阴鸷如同恶鬼。
这表情……倒是和少主从前很像。姜疏心中大惧,却仍是不愿轻易认输,&ldo;你进去也没有用的,少主他没打算出来……&rdo;
&ldo;你闭嘴!&rdo;少年拿刀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划过,淋漓鲜血便和着雨水喷涌而出,&ldo;让他们停手。他在哪里?&rdo;
他疯了。姜疏又一次在心中确认。他挥挥手,像是力竭,&ldo;禅房。朱文圭在禅房。&rdo;又抬手吹了声鹰哨,地面上的混乱喊杀声就渐渐止了。
问出这句话后少年也再力不能支,挟着姜疏从空中滚下,满身泥泞地跌在地上,手上却犹不放松,&ldo;叫你手下的人守好这道门,任何人来了都不准再放进来。&rdo;
&ldo;比如?&rdo;
&ldo;武林正道,比如天道盟。&rdo;
那才是要方思明的命的人。
少侠说完放开了姜疏,转身往少林寺偏院内走去。
他脚上有伤,踩着肮脏的雨水每一步都走得痛极,却仿佛毫无知觉。连恐惧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茫的死寂。
太静了,这少林寺实在是太静了。连半条人影都没有,少侠循着昏暗的灯光一路潜行,直到禅房的门口才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十八个护卫。
方思明。
如果这些人死了,即使是没有前事,这十八条人命也足够他在少林寺以死谢天下武林。
少年想到这层,心中不由惊恐,赶紧走上前去挨个察看,好在还有气,于是匆忙给他们喂了药丸,才悄然潜到了禅房的门口。
门上不过一条细细的缝,他静静地往里看着。
不同于外头的孤鬼夜哭凄风苦雨,禅房之内点着一盏灯,恍惚之间甚至可以算作温暖。
方思明背对着他跪在地上,他的面前是衣衫褴褛浑身血污的朱文圭。
&ldo;废物。&rdo;他听见朱文圭骂他。
&ldo;孩儿不孝。&rdo;方思明垂首,&ldo;要杀要剐随义父心愿。&rdo;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对他?他前些日子还在和他说往后如何如何,现在却在这里拿命求朱文圭的原谅?
少侠捂住眼睛,水流不住地从掌心渗出来‐‐他此刻方觉得钻心的痛了。
朱文圭却是很满意的,变了脸色柔声道,&ldo;思明,你是好孩子。爹求你最后一次,别让爹失望了……&rdo;
少侠闻言瞪大了眼睛,方思明也在这个时候抬起头,低声问,&ldo;义父不怪我?&rdo;
&ldo;只要你帮义父把这件事做完了,义父便不怪你。&rdo;
方思明置若罔闻,仍是执拗地重复,&ldo;义父不怪我?&rdo;
&ldo;我说了你给我把这件事做了!&rdo;朱文圭暴怒起来,他的双手被禁锢在镣铐之中,磨出了森森白骨,即使是少侠隔着那么远都觉得可怖,罔论向来待他如天的方思明。
少侠几乎可以料见方思明会说什么了‐‐孩儿但听义父吩咐。即使朱文圭孱弱疯狂到如斯境地,方思明也会说&ldo;但听义父吩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