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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于是叶盛兰又拦住他，&ldo;容在下再问一句：思明兄当日又如何知晓朱文圭会把药还给你……你的尸体?如若这一步不成……&ldo;

&ldo;赌博而已。&rdo;方思明神情淡漠，&ldo;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do;

这么大的赌都下注了，这会儿还害怕什么呢。

方思明定定地看着少年的方向，向叶盛兰道了一句&ldo;多谢&rdo;。幽绿色的一枚树叶终于凌空飞过，打在少侠的背上。少年立时晕厥，一声不吭地往旁边歪了过去。

少年醒来的时候什么也看不见，眼睛敷着热纱，鼻尖儿一股子药香。

叶盛兰声音远远的，极冷，&ldo;大夫说你肝气郁结，要好生调养，这半月不能费眼睛，我会照顾你的。&rdo;

少年愣愣地一点头，往四周摸索了一番，并不是熟悉的地方。

&ldo;劳烦叶兄了。&rdo;他低下头，有点愧疚。

&ldo;无妨。&rdo;叶盛兰咳嗽得厉害，&ldo;张简斋先生来了，让他来看看你吧，我就在外头。&rdo;

接着便是一阵窸窣之声，老先生&ldo;哎呀&rdo;地叹了口气，很是怜惜地抚了他的额头，&ldo;怎么好端端地变成这个样子了?&rdo;

少侠闻言很委屈，干涸了许久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在老先生的手上。老先生手忙脚乱，捧了他的脸道，&ldo;别哭，别哭，哭了眼睛更要瞎了……&rdo;

少侠就扬起脸，好让眼泪再收回去，可它们却不受控，不过换了个路径流回他的脖颈。

&ldo;张先生，这世上有没有人死而复生的?&rdo;他自知可笑，仍是拉了张简斋的衣袖哀哀地问他。

张简斋踯躅良久，显出难堪的溃败神色，&ldo;若是没有死，老夫自然全力去救;可既已死，就断无复生的道理。&rdo;

少年&ldo;嗯&rdo;了一声，任凭张简斋取下他眼上的药纱，把温热的手覆上去。

&ldo;疼吗?&rdo;老先生问。

少年摇摇头，又点点头，心中升出些奇妙的感觉，&ldo;疼。&rdo;他说。

&ldo;少侠要记得爱惜自己，&rdo;张简斋叹口气，按了按他的眼睛，&ldo;这世上总是有人疼惜你的，也总有人不值得。&rdo;

神医的手在他眼周逡巡，少侠便突然心中一动，&ldo;如果说他为了你去死，但便是死都不愿和你说话呢?如果说……&rdo;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吹着仅剩的微弱希望，&ldo;我翻遍了他的衣衫，他全身上下没有带一件我给他的东西。&rdo;

他大概是下辈子也不想见到我了。

少年垂眸，张简斋却是一抖，&ldo;也许……你给他的东西在最重要的地方。&rdo;

这个时候少年想起了那日的方思明，他也是这般死撑着脸面跟他承认，&ldo;你遇到的方莹就是我。&rdo;像个嘴硬的葫芦。

于是少侠抿了唇，偏过头和神医说，&ldo;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他那天要走的?&rdo;

他不说&ldo;他&rdo;是谁，神医却明白，低声顺着他答&ldo;不晓得&rdo;。

&ldo;他自己不知道，他日日晚上做噩梦，满头大汗地喊那些人的名字，魇得急了还自己咬自己的嘴巴。我舍不得，只好把手腕给他咬。&rdo;少年敛眉，把腕子伸出来示意张简斋摸了摸，&ldo;我怕他难过，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rdo;

少年的小臂洁白如玉，只在手腕处留了一道隐隐的痕迹。&ldo;张简斋&rdo;的手落在那残留的痕迹上，眼圈便红了。

&ldo;那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走?&rdo;他哑了声音，问少侠。

胸口中仿佛有巨大的海潮退去，预感铺天席地而来，少侠点点头，抓住了张简斋的一小片衣袖。

&ldo;他中了毒，只有他义父才有解药。&rdo;&ldo;张简斋&rdo;亦低头，试探着回握了少年的指尖：那里仍然血迹斑斑伤痕累累，他就小心地避开了，轻轻往上面呵着气，&ldo;他不去死一回，他义父便不会把药给他‐‐其实即便是死了也不一定会有，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办法，他得赌一赌。&rdo;

泪水尽数落下来，少侠张张嘴，口中尽是咸腥，&ldo;那他，到底有没有赌赢呢?&rdo;

&ldo;张简斋&rdo;不答，却把少年紧紧揽入了怀里，&ldo;如果他赌赢了，你会不会原谅他?&rdo;

他的下巴抵着少侠的肩膀，声音嘶哑又脆弱。

少年喘不过气了。

他不晓得如何呼吸、如何出声，只晓得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手指下方思明的眼睛、方思明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脊背，分分毫毫的他在少年面前拼凑起来，拼凑成鲜活温热的方思明。

&ldo;你会不会原谅他?&rdo;终于，声音也变成了方思明的声音。这梦里一般的声音，隔开了前日的诸种荒唐血污，浸入他的心肠肺腑‐‐

&ldo;混账。你还要趁着我看不见跑到我的梦里骗我吗?&rdo;

少年只是不动。眼泪是他控制不住的，但是手脚可以。他不敢挣扎，不敢高声，只好低低地哀泣，生怕这梦境片刻便碎了。

&ldo;对不起，幺郎，对不起。&rdo;方思明颤抖，捧着少侠的脸吻在他的眼睛上，泪水极苦，&ldo;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你别怕。&rdo;

他一根一根地握住少年的指头，十指连心，疼得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