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5章
萧卓醒来之后有那么几分钟的不清明,他多么希望刚刚的梦境是时光机助力的结果,时间一恍惚就回到了十年前,她和他都还没有品尝年头的凶悍,对于一切都知道还来得及。
乔绿坐在昏暗的落地灯边织毛衣,简单的花纹,浅淡的颜色,却伴着无与伦比的悦颜。
萧卓伸出手朝着远一些的方向招了招,细长的骨节趁着窗外夜色如海底的藻类,缠绵却无所皈依,大概是药物使然,萧卓怎么都无法让自己看清楚那灯下人是否有看到他,也无法张口叫一叫她,萧卓缓慢的翻了个身,宽大柔软的沙发和身上的凉被没有任何声息,萧卓看到自己朝着一个黑漆漆的洞穴降落。
他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每逢下雨的时候他喜欢把钢琴搬到廊檐下,一个人长时间的弹奏,廊檐上有乔绿挂的贝壳风铃,那是他们一起在海边捡来的,乔绿不嫌重物压身的抱着一大包贝壳去买钻孔的工具,买了之后又窝在廊檐上钻孔,再用绳子一个一个串好,有雨伞状的,也有蘑菇状的,还有阿猫阿狗状的,形态不一。
萧卓对于乔绿的这一行为给与过无比实在的评价,蚌精们总算找到了冤和债的归宿,环保局该给你送锦旗戴红袖章,乔绿一边用嘴巴咬着绳子,一边手下不停的回了萧卓一句:&ldo;好呀,如果有哪个蚌精来了,你敲敲这些个小贝壳报上我的名字,所有的一切我来担着,它们是蚌精,我还是螃蟹精呢,走起路来比谁都横&rdo;。
对于此人的言行萧卓当时是看不上眼的,但是在她离开之后,他总是在弹奏的间隙看着这些贝壳低吟,弹奏完一曲又跑到贝壳风铃前问:&ldo;刚刚那首可听出个一二?&rdo;
贝壳们沉默。
萧卓又问:&ldo;螃蟹精最近安好?&rdo;
贝壳们沉默。
萧卓接着问:&ldo;我限你们在三分钟之内猜出我弹的那首曲子的名字,不然处以极刑&rdo;。
少年静静站立三分总,贝壳们沉默。
萧卓低语:&ldo;都拉出去剁碎了,我,生气了&rdo;。
只见那少年回到凳子上换了首旋律,黑白键乖乖听话跟着倾诉着少年的千万种情绪,那少年脸庞无笔画描绘却胜过工笔细挑,那少年无刻意为之却脊背笔直如青山,那少年只是举手投足便把晨昏倒转,无刹那之惊艳却渗入每一个时秒。
萧卓说:&ldo;曲名为iagladthatyouca,恭喜你们答对了&rdo;。
风铃哗啦啦的附和着:万岁万万岁哦,万岁万万岁哦。
有轻风徐来,有雨丝沾染白衣,有琴声缓缓升起。
有时候他生病了就裹着她织的那个小毯子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那棵大树,毯子上类猫类狗的树被少年的背拱出一个弧度,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算准了她回去的时间开始摸着电话喂喂喂的叫。
接电话的薛暄总是觉得儿子无少年之狂妄与稚气,深以为怀,可是想想又觉得也好,看来他一切皆好,是比李老师家小儿子要有出息些,一般年纪却总是在深夜哭啼抱怨,诉说异国憋屈闷气,离索无依。
乔绿接电话总是被气得怀疑人生,她真的有那么差吗,怎么就会无人愿意娶她为妻了,怎么会注定在薛家一世为女,怎么会面貌姿色平淡无奇了,明明她的眼珠可美了,睫毛虽比不上他的纤长浓密但绝对是浮云穿过树枝时的玲珑清新。
那边的人只是嗤笑,摁住自己左边胸前的小毯子的一角说:&ldo;别瞎用比喻,为人普通最好,摊开来也不用太费力,故事沉糟糟的人最是无趣,一颗心掰碎了自己都分不清哪块是真的自己,你这样的愚人最好别去祸害别人,留在薛家这亩地大不了我弹琴施舍你一餐一饭&rdo;。
这话说的乔绿怎么甘心吞咽下去,抱着薛暄哭诉萧卓骂她嫁不出去。薛暄捂着电话问萧卓:&ldo;怎么就嫁不出去,你可是找人推算了塔罗牌?&rdo;薛暄最近和学校的几个老师出去旅游的时候了解了塔罗牌,对此颇有心结,那人说她家子女都为风月骨,非一般尘泥,这话说的薛暄存了几分得意,又哪里顾得了书里书外的唯物主义和无神论。
萧卓勾着嘴唇淡红的线笑:&ldo;未曾,掐指算得出&rdo;。
乔绿撇嘴去佛龛边拆了线香,三根点燃,扑通跪下许愿:&ldo;舍弟年幼无知,菩萨以慈为怀,切莫听信舍弟童言,不求如意郎君,但求舍弟一生顺遂,万事无虞,若有个病痛灾星尽管附在我身,承之受之皆我愿,不负舍弟一餐一饭一诺&rdo;。
萧卓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乔绿煮了甜酒团子,只是酒近乎为零,以前萧卓生病的时候乔绿爱煮给他吃,小小的萧卓端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圆碗,用勺子扒拉着糯米团子塞进嘴巴里,说话含含糊糊:&ldo;吃了就好了罢&rdo;。
&ldo;要吃够十个才行&rdo;,乔绿在一旁帮他数着。
&ldo;现在几个了?&rdo;萧卓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满嘴塞满松果的松鼠。
&ldo;才六个,还有四个&rdo;,乔绿掰着手指头。
&ldo;现在几个了?&rdo;
&ldo;九个,九个,还要吃一个呢,喝口汤别噎着了&rdo;,乔绿接着掰手指头。
&ldo;够十个了吗?&rdo;萧卓抿着汤问。
&ldo;七个了,七个了,还有三个,阿卓真厉害&rdo;,乔绿的觉得自己的指甲该剪一剪了,大概是秋天来了,手上有些干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