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们争斗一番,拍拍屁股就能走,寻常人却要用一生寿数求一个再也见不到的公道。临死前最后说的,也只是句不知是在向谁,又该向谁发问的凭什么。
凭什么妖魔之间的争斗就能让他们全村人都去死?凭什么道门和妖魔的争斗就能让他们到死都讨不到公道?
凭什么他只是个凡人?凭什么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他到死都没说出一句不甘,却句句皆是不甘。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不敲门就推开他们师尊房门的缘由,也是他们从顾九思口中得知真相后哭哭啼啼的缘由。
小徒弟们实在不懂,他们的师尊沈星河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帮顾九思化劫,既约束了顾九思这个最大的魔头,也促使了妖魔内部争斗,两年内因互相争斗而死的妖魔比道门十年杀得都多。道门因为坐收渔翁之利的对策,这两年再无一人死在斩妖除魔的路上。
可妖魔争斗的原因是顾九思做了甩手掌柜,妖魔既没人保护,也不再受人约束。这两年妖魔争斗的事件频发,远远超过前十年乃至前百年。
于是这事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了他们师尊身上。
他们师尊没杀顾九思,成了整件事情的起因之一。可若是他们师尊杀了顾九思,两年前死去的道门之人或许能活着,妖魔却会提前两年彻底没了约束。寻常人还是会遭殃,只不过或许会变成另一个村庄,另一个城镇。
就算如此,被一夜付之一炬的,可能也就不会是这个连名姓都没留下的人心心念念的故乡。
沈星河从未做错任何一件事,却进了一个左右皆错的死局。
最有意思的是,一直以来为他人遮风避雨的沈星河,想得通其中的关窍,也不会因为他没做错什么,就能轻易放过自己。
那近百条人命,比任何道理都要重,重得足够成为他的枷锁。
事情也果真如小徒弟们所想,沈星河在知晓一切后就下了山。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月。
千绝峰地势险峻,只够建一个道场,距离掌门大殿甚远。许真棠他们平日不住在这里,沈星河走了三个月,再回来时本不该看到什么改变。
可他的床铺被褥,分明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沈星河还没来得及探查,顾九思就推开门走进来,坦荡又自然地同他打招呼,“呦,小古板可算舍得回来了。我还想着你再不回来,我还得千里迢迢跑去找你,一次两次还好,这次数多了,实在没意思得紧。”
他话是这样说,这三个月找了他六次的人除了他也没有别人。
沈星河早就被他半月找一次的行径弄得没了火气,实在不想在这种事上同他争辩,“你昨日睡在这里?”
“也不只是昨日”,顾九思脱了外衣,打着哈欠就上了床榻,“你走以后的三个月我都睡在这里。我寻思着别说是床榻了,就是……”
他又打了个哈欠,“总之我睡了也不止一两回了,就没跟你说。”
顾九思似乎困极了,打个招呼就要躺下,却被沈星河突然握住手腕。
他啧了一声,也没将手抽回去,“怎么,这时候想起来杀我了?可你出去一趟,难道糊涂了不成?命门是在右手,你抓的是左手。要是哪天你左右不分被传出去了,这多不好听。”
“顾九思”,沈星河也没跟他废话,“你中毒了,谁给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