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墨一路行到阳顶峰山下的镇子,镇子叫做永安镇。
李夜墨早年寻觅魔君遗迹,游荡到阳顶峰,就曾从永安镇旁路过,和钟晓、花月和尚到青莲寺找法明和尚时,再次途经旧地,两次都不曾进去瞧瞧。
这怪不得李夜墨薄情,和江湖故事中如雷贯耳的阳顶峰比起来,这座小镇委实有些乏味。
而今,知道这个镇子是四兄弟结拜的地方、正一盟起家的地方、清水蝠毛阿升出生的地方、目不识丁孙立三读书的地方、金山恨钱李去厄发迹的地方、没有道理金刀马太平走镖的地方。
披上这些神光再瞧,呵!永安镇依山傍水,真是人杰地灵的所在!
因为知道旁人所不知道的,所见也与旁人不同,仅仅是落叶飞尘,陈旧的瓦片围墙,竟也看出几分伤春悲秋来。
永安镇实在有些萧条,百姓大都衣衫破烂,看着似是遇上了灾年。
其中的江湖人比例有些夸张,抬眼望去,尽是些提刀挎剑的,骑着马匹的,个个凶狠肆意,甚至有些个敢在身上披甲。
李夜墨有些奇怪,最初还以为是遇上了缺乏管制的军伍杀才,可听他们彼此间谈话,分明又都是江湖人的口吻。
离开江湖仅仅三年,世道已经翻天覆地了吗?
“臭婆娘!今天把这个赔钱货卖了,老子就攒够钱就可以进火船帮了,以后有得是富贵,你再挡路,我可就不客气了!”
路边,一个袒露着前胸的光头汉子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争抢着一个姑娘,姑娘年纪很小,面相看起来还有些稚嫩。
小姑娘哭得可怜,老妇人也跟着哭哭啼啼,“天杀的!你怎么忍心,丫儿还是个孩子,卖给黄老爷不是逼她去死吗?”
“她不去给黄老爷做小,你就自己进窑子接客!嘿,估计你倒是想,老子还怕你收不回银子,我可去你妈的吧!”
光头飞身一脚踢向老妇人的心窝,把小姑娘横抱到肩上,大笑着扭身就要走,周遭无一人开口说他一句不是。
李夜墨并不打算出手,只是拄着拐在一旁冷笑:这天下还是这么污浊,毛阿升四兄弟赔上性命的努力,终究抵不过这群人一时半刻的污秽,我又干嘛非要做些什么?反正做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道理李夜墨是明白太晚了,自以为聪明,其实最蠢笨不过,以为别人看不清,其实自己才是真盲的那个!
不信抬头看,那些个看似双目都失了神的家伙,不是一直在冷眼旁观吗?他们早就洞察了麻木的真相。
这些家伙,会不会在没有人的地方突然焕发神采,捂着嘴偷笑?
真该杀呀!人人都该杀,世上人无一个不该死!
李夜墨不想多事,光头却是向着他走过来,“老残废,你刚刚是在用什么眼神看我?”
李夜墨嗤笑出声,“小儿郎,你说想去火船帮?不知道哪个堂口?”
“呦,没看出来你这老残废也能知道火船帮?”
“我脸上的疤不认得吗?”
“什么?”
“是剑伤。”
“不管什么伤,你都丑得要死!”
“我是提醒你,下辈子看到这张脸躲着些。”
光头没有机会再开口,明明只有一条腿的老残废,速度却快到肉眼跟不上,在场没人能看清,一道黑芒绕着光头的脖子走了一圈,光头立刻气势委顿下来。
李夜墨一只手接住小姑娘,把她随手丢给老妇人,一手捂住光头的脖子,让他身子慢慢软下去,缓缓坐在地上。
“戾气这么重,好好歇歇吧。”
老残废拍了拍光头的肩膀,拄着拐走出好远,光头的脑袋才从脖子上面滚到怀里,血柱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