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安知珺向老夫人辞行,坐上了护送裴彬回京的官船。
此次返京的大船有五艘,均是运送此次在彭城落马的官员家中抄查出来的财物,还有便是各地进贡入京的物资以及部分税银,另有方牧监护送的兵艇若干。
安知珺乘坐在第二艘官船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船,从彭城出发时,看江上百舸争流,一时兴奋,削弱了与祖母分离的伤感,船出了彭城海线,缓缓北上时,不适感渐渐涌了上来,等被白汀与柳梅从甲板扶进内舱后,找来随船医官,才知道是晕船。
喝过一副药后,安知珺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醒过来时,眩晕感却依然没消,还不时地觉得恶心,这让安知珺的心情更加焦虑了几分。
原本她便不想离开彭城,无奈裴彬行程已定,祖母也极力赞成她返程回京都。而在京中,安尚书府上的人,该是不愿意见到自己再回去的,再加上,获悉裴彬此人隐秘的不安,如此,晕症加重了她心中焦虑,令其整个人深觉疲乏无力,便是煎了药汤,也难以见效。
安知珺卧于榻上,原本便因晕症不适气闷,又出了一身冷汗,身上黏糊糊的,只觉得难受。
虽然已经是三月,然在江上行舟,水雾湿重,河风习习,安知珺骤然觉得手脚冰凉,不由得将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一点。
此时,内舱关闭的门外不时传来脚步声,偶尔还有嘈杂的对话声,间或听得到柳梅跟白汀的低语。她们亦是第一次坐船,却不晕船,情况比她好多了。
安知珺胡思乱想的时候,白汀提着食盒进来了,见她醒了,走到了榻前,“姑娘,您醒了?还难受么?”
安知珺点点头,“水!”
白汀慌忙将那凉了的水壶匆匆拿出去,而后又匆匆将满满一壶热茶带回来,给安知珺快速满了一杯递到了榻前。
安知珺抿了好几口,觉得身子暖和了几许,才将那茶杯递回给白汀:“外头,没事吧?”
“放心吧,姑娘,这船上不是官爷便是官兵,又有三爷吩咐,奴婢们都没事。”
安知珺一行奴婢八人跟行囊都是裴彬安排上官船的,临行前,除了当初拨给安知珺的柳梅跟木梅,老夫人另外还给了两个仆妇,两个小厮,一来好在路上照顾孙女,二来是知道安知珺的奴婢返乡时没了,特意拨的人手让她回京后使唤。此时这些人都安顿在同一艘船上,原本是听安知珺命令行事的,但安知珺犯了晕症无瑕顾及,那些奴婢就暂时都由柳梅管理了。
听说都安顿好了,安知珺稍微松了口气。
原本她身边有赵妈妈跟刘管事,许多事都用不着她操心的,可如今不一样了,白汀跟柳梅都只是丫鬟,管事上自是没赵妈妈等人来得有经验,她不得不多问一句。
等白汀将食盒里的膳食拿出来,安知珺才知已经入夜,船队离开彭城后航行已有一日。
因着不舒服,安知珺草草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箸,看着白汀将剩下的吃食撤走,安知珺心情烦躁不已。
先前以为经水路返京轻便,奔波不过八九日便能返京,谁知自己是坐不得船的身子?第一日便如此难受,接下来还有至少六七天要在船上渡过,岂不是还要饱受煎熬?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单独返京,如此,还能在彭城多留些时日。
不得不将自己拘在内舱房里的安知珺这般一思虑,眷恋着彭城的祖母,再想到京中怕是不喜自己回去的尚书府众人,心情郁卒,等喝过药后,便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安知珺惊醒得早,依然是病恹恹的,那晕船症丝毫没有减弱。
听从医官所说,主动适应行船环境或许会减轻症状,便想起来走动走动,谁料才刚下榻,她便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差点没摔倒,于是又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等勉强吃过几口朝食,歇息一会儿后,外头响起了李信的声音,而后,她所栖住的舱房门被打开,裴彬走了进来。
因这船队主要是运送贪墨钱银返京的,更别说一起同航的还有西南几大州的贡品以及税银,作为主办官员的裴彬以及方牧监,昨日在船队启程前及启程后,均免不了要安置好各艘船上的事务,是以安知珺昨日亦只是在码头上裴彬安排她们这一行人上船时见过一面,此时见他得空过来,该是已经处置好了别的事务。
“还晕?”
早在方牧监安排船队时,他便一早告知过安知珺等人随船返京的事,负责这艘船的校尉跟官兵知道她们的身份,自是不敢半点为难,所以他见着她平安上船后,便去处理其余官务。
等闲暇下来,听闻安知珺晕船,夜间来过一趟,见她睡了过去,便也没多打扰。
以为有医官看诊,又服用了药汤,过了一宿,今日该无事才对,此刻见她依然脸色苍白,便知那煎的药汤对她无效。
小小的一个人儿软软地团在榻上,面露倦容,昔日水润娇嫩的红唇变得干涸无光,那一双本该如波光璀璨的眸子,也少了几分色泽,便像是缺水的花儿,蔫了。
裴彬坐到榻上,看她这副病容,心生怜惜,不由得便将她揽了过来。
“三爷,我,身子不舒服。”安知珺被他揽着腰肢,心里却是慌乱。
自从清楚了裴彬的身份,也知晓自己是高攀之后,她便已经明白,这裴彬之所以会选择与自己定亲,缘由之一是自己知晓了他的隐秘,至于另外一个缘由,从他对自己的态度,她也很快猜出来了,因是自己的容貌入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