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久,不远处传来一阵鸣笛,尖利、突然。
江倚槐被催促着让道,有些不好意思地贴到一边向前走。直到已走出很远,他转首回望,车道上湿漉漉的痕迹远远铺来,纷杂的,交叠的,缠乱的,慢慢慢慢由浓转淡,直至干涸。
那点子虚乌有的熟悉感,就像是这车痕一般,最终归于空白。
江倚槐无声叹气,这个夜晚,他着实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不应该的,琢磨着戏,太费心神,以至于平白无故地魔怔了。
他笑笑,那点魔怔也就彻底散去,心中一下释然了。
不管携着怎样的似曾相识之感,都只是过往记忆的巧合浮现,亦或是美好梦境的错误投射。路人,便是路过了的陌生人,或许仅仅是为了路过,注定永远陌生。
他想:只是……
长长的路被他走到了尽头,背后传来窨井盖被轮子碾过后的咯楞声,又有车来了。
若江倚槐再回头看,能看见地上新添了濡湿的车痕。
他却没有回头。
回到酒店,江倚槐洗漱完毕后,换了宽松的棉质睡衣躺在床上。时间尚早,他就拿了酒店架子上的书来看。
但神智不怎么争气,他没看几页,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江倚槐做了个断断续续的梦,梦见十年前的自己。在一场熟悉的大雨里走了很远,潮气被风裹挟着,铺面而来,湿透了染着烟草味道的衣服,他冷得有点微颤。
眼里是看不尽的灰白,四顾茫然,一脚踩进了虚无中,无论如何都脱不开。
他被看不见的东西吞噬着,似一个困顿的盲人,摸不到任何可供解脱的东西。
忽然,有个人,从背后轻轻地覆过来,像蒸腾的暖流,又像漫涌的潮波。
那熟悉的少年声音,如鹅毛拂过般,在耳边响起:“你可以试一试。”
江倚槐在这个拥抱里惊醒,书倒扣在胸膛上,随坐起的动作滑落。
纱帘卷动,窗子没关好,开阖间磕碰出声。
风推了进来,连同翩飞的雨,透过单薄的睡衣,带来与梦里相似的冷意。
江倚槐在床上出神片刻,意识到自己已很多年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具体多久,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今晚大概太累了,还是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