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姜昭心里对止妄又恼火了几分,面上却朝着皇后柔柔一笑,“有父皇母后在,定然不会让人把我欺辱了去。”
她侧身挽上皇后的臂弯,一双明净昳丽的眸子,似乎融化了秋水的神韵。华丽的碧色裙摆旋开一角,若九州池新生的荷叶。
大齐的明珠,天子的爱女,她生来便是至尊至贵的人,世间之人,又有谁敢欺辱她。
皇后颔首道:“我儿所言甚是。那你可知把柳才人当枪使的人,又是谁?”
“我晓得是谁。”姜昭眸光微沉,“是明妃罢。柳才人本就是受她引导与丽嫔起了争执,她大抵也没料到,那时我会路过九州池。”
明妃在后宮之中也算是个人物,尚且是琅琊王氏一族的未嫁女时,便有大儒拜服于她的诗才之下,后又有好诗者集齐她零零散散的诗作,收录为《兰草集》。琅琊一带的文人,近乎人手一本,哪怕她后来被齐天子纳入了皇宫,近十年不曾有诗作流出,琅琊名士也依旧奉其为诗词大家,甚至有人在朝堂直言“此女之才,不宜辱没于后廷”。
姜昭年幼时初闻明妃的这些事迹,也曾钦佩不已。但相处多年才知,这位被琅琊名士喻为“兰草仙妃”的美人,是何等的恶劣。
恶劣到仅仅数次的相遇,都能让姜昭瞧见她美人皮下黑得冒泡的心肝儿。
“母后。”姜昭轻轻唤道,“明妃无意伤我。”
日光透过窗棂,自皇后的睫羽轻越而过,华光幽微。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了片刻,又长叹了口气。
最后她流露出些许疲惫的神态,朝姜昭道了句:“我乏了。”
从贞观殿出来后,姜昭屏退了下人,独自一人漫无目地走在后宫里。
对于她而言,明妃的恶劣并不在于争夺帝王的宠爱,而在于这样美人,屡屡以人性为刃,挑动后宫的腥风血雨,再以傲岸轻蔑的神情,瞧着她们争风吃醋的丑态。
反反复复,并以此为乐。
她时常能感受到,这个女人,不屑于帝王之爱,不屑于后宫争斗,却喜欢百般玩弄人心,享受着自己一人的狂欢。
姜昭想得入迷,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靠近九州池的园林处,大抵是要入春的缘故,这里的柳树隐隐有抽条的迹象,欲发未发的,倒显得尤为鲜嫩。
她朝前眺目,大片大片的三角梅点缀在这里的假山旁,无比的鲜艳明媚。
复行数十步,她分花拂柳而过,又见到了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九州池。
“娘娘,您何故挑唆妾和柳才人。”九洲池边一打扮素雅的女郎,朝着倚在九州池的雕花栏杆上的另一女郎凄声道。
那女郎正垂眸欣赏着池中鲤鱼,迷离的光晕在她周身轻轻荡开,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美。
这时水风忽来,卷起她的衣袂,重重纱衣如临风盛绽的一朵幽兰。
她款款回首,眸光清冷,若九重宫阙的仙妃遥望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