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乔宝财在祠堂受了夹板气,回家连一口水都没喝,便气呼呼地出门了。
这一次那乔宝财没有像过去那样顾及招来是非,也没有躲避村民的眼睛,径直朝红杏家而来。到了红杏家,只见红杏一人坐在床边发呆,没说两句客气话,他便抓住了红杏的双手,想逼问红杏为何要在祠堂用言语威胁于他,并想以族长和村长的身份吓唬红杏,希望她知难而退,不要将他俩之间的苟且之事公诸于众。可就在此时,泥娃回到到了家中。
那泥娃从小到大不知听到了多少关于他身世以及他娘红杏的流言蜚语,他曾听说他是乔晓静继父刘麻的种,又听说可能是村长乔宝财的种,唯独没有人认为是那死去的李憨子的钟;他曾经听说她娘红杏背着李憨子跟乔宝财睡过,还听说他娘跟刘麻也睡过……
随着岁月流逝,年纪增大,那泥娃从一个不知好歹的瓜娃子变成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大小伙,为人性格孤僻,整天眼神中冒着凶光,很多流言蜚语便渐渐从他耳边息绝。正因此他也就不再去理会那些破事,与红杏相依为命,得到安慰的红杏神志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可是令那泥娃没有想到的是,因为救乔晓静而受牵连,明明应该接受惩罚,却因为他娘一句看似霸道实则隐藏太多故事的话,不可一世的乔宝财竟然当着众位元老、乔氏族人和村民们的面屈服了……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在家里,他亲眼看到乔宝财抓着他娘的手。
“看来传言是真的了?”那泥娃又气又惊,脸上的肌肉都已变形,眼珠子瞪得如同一对铃铛,咬牙切齿“咯咯”直响,呼吸变得沉重而又急促,双臂颤抖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向那乔宝财冲了过去,并斥道,“你个老畜生,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泥娃,泥娃……”那乔宝财吓傻了,就像个胆小的孩子躲在了红杏身后,那红杏张开双臂如同老母鸡保护小鸡,并对泥娃说道,“你先冷静,先听为娘的给你解释。”
“你给我闭嘴,”此时此刻,那泥娃怎么可能听进去他娘的话,抡起拳头就想砸乔宝财,可是他娘总挡在身前,他气呼呼的厉声斥道,“你给我起开,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打死他,等我将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打死了,我再慢慢听你的解释。”
“孩啊,孩啊,听娘说,先消消气,你先消消气……”红杏抱住了泥娃,扭头对身后那个已经吓得缩成了一团的乔宝财吼道,“你还不赶紧走,是不是真的想死在这儿啊?”
“哎哎哎……”那乔宝财这才如梦方醒,如同一条断了脊梁的烂狗,怯生生连爬带滚出了屋子,跌跌撞撞下了台阶,眼见活命,不假思索拔腿便跑,一溜烟便跑进了村子里。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若是不看那乔宝财的相貌,压根也不会认为他是个上了年岁的糟老头子,相反更会认定他是个年富力强的小伙。脚力之强,步频之快,令人惊叹。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他全凭自身之力,根本没有外力支撑,就连他的拐杖也早已不知所踪。
“你松手,快点松手,我要去杀了那个老畜生,听到没有?不然我对你也不客气。”那泥娃不停地挣扎着,他想挣开红杏的怀抱,他想追上去杀了那乔宝财,可他娘红杏紧紧抱着他的腰身,无奈之下,他猛地一转身,这才将红杏甩开了。
“孩儿啊,”那红杏看到儿子泥娃手握菜刀,气冲冲往屋外走,她不想看着儿子犯下杀人大罪,忽地扑过去跪在了地上,紧紧抱住了儿子泥娃的双腿,乞求道,“你听娘给你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懂,可不能这么冲动,做出傻事就回不了头了。”
“我长大了,”那泥娃气得直摇头,无奈地说道,“别总将我当还未断奶的孩子,别总想着怎么瞒我,我眼睛没瞎,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干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我不懂,那个畜生跟你不清不楚,难怪总有人在我背后说闲话,让我没脸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做人。”
“你可别听别人瞎说,”那红杏已经急哭了,她哭丧道,“孩儿啊,他们觉得咱孤儿寡母的好欺负,这才到处乱说,胡说八道的。你,你可……”
“你闭嘴,”那泥娃看到他娘仍然在隐瞒,愤怒地吼道,“你真的认为人家在背后说的都是瞎话,都是胡说八道吗?你以为我真是傻子,瞎子吗?你给走开,今天无论如何我也得杀了那个畜生,大不了为他偿命。起开,听到没有,给我起开!”
“我知道,”那红杏瘫坐在地上,双臂紧紧抱在一起,将泥娃的双腿抱在其中,哀伤的边哭边说道,“你,长大了,为娘的话你听不进去了。那好,你既然今天非得杀人,为娘的也不拦着你,来吧,那就先将为娘的杀了吧。我死了,也就没人阻拦你了,那时候你就可放开手脚,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想杀谁就杀谁,也没人再挡你的道了。”
“娘啊~”那泥娃见母亲红杏哭得既悲且切,心渐渐变软了,“咔嚓”一声,手中的菜刀掉在了地上,傻呆呆地站在了母亲身边,眼泪夺眶而出,但他没有哭泣。
“娘知道,”那红杏并未因此而停止哭泣,依然边哭边说道,“这些年,为娘的让你受尽了委屈和白眼,让你脸上无光,不能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堂堂正正的生活,这都是为娘的错,你要恨就恨我吧,心里有什么气你尽管往我身上撒,只要你不做傻事就行。”
那泥娃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弯腰掰开了他娘红杏的胳膊,什么话也没有说,挨着窗户坐在了炕上,目光涣散,神情呆滞,红杏看着他,却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乔氏祠堂之中,乔晓静时不时扭头看看那扇陈旧的大门,她总担心那泥娃带气外出可能会干出无法预料的祸事。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这种担心越发强烈了,于是对一旁的乔双喜说道:“那泥娃出去这么久了,迟迟未见有人来祠堂,是不是真出事了?”
“你这人,”那乔双喜苦笑着说道,“还真是操心的命,我说过了,那泥娃就是个没长熟的生姜头,你还以为他真有多大的胆子?放心吧,他也就是回家吵吵几句而已,出不了什么大事的,你还是想想我们到底会在这儿待多久,怎么才能离开这儿,这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