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文又停笔,突然觉得索然无趣,虽然词句热烈,可已没了心绪。踌躇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写了谢生家中复官,谢生身残不能被招驸马,直到谢生娶董氏,合家完美。
写罢,洛修文心中不快,但却不能排解。像有什么东西,自己听见了,看见了,可把握不到,就像那天眼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天傍晚了,他又叫书童上了酒,看着渐渐黑下来的窗子,慢慢地喝着酒,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也许,该听老店家的,娶个女子在房,也能照顾下自己。可又觉得,如果那么干了,只会让自己更心烦……就这么想着,喝到了烂醉,被书童副到床上睡了,次日起来,把写的文校了下错别字,就和其他的文放在了一起。
几个月后,洛修文的《情事录》刻印出版,其中因有影射谢大人的故事而格外走俏。大家都对洛修文将谢大人与夫人的纠葛归为前世猫鼠之恨的解释拍案叫绝,说洛修文的确是参透了情爱,此文有提醒世人的功用,因此风行一时,于是谢大人和夫人的故事也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有人说,也许还会因这《情事录》而让后代知晓呢。
洛修文却再也不愿提这个故事。他有时回想,好笑那些人热热闹闹地说了谢大人那么多事儿,写出来,其实也如所有情爱一样,不过是个冤家聚头。在酒醉朦胧时,他总感叹情爱的浅薄。自己写下了多少爱意缠绵,其实心里明白,花无白日红,所有的情爱不都有寡而无味的一天?写诗作文时,只细写那初盟爱意的时刻,如鲜花才绽,后面的发展,不过是必然的凋萎,实在没有可写的地方。自己已经是奔三十岁的人了,还不娶妻,快说不过去了。可想起以前自己中意的几个貌美温存的女子,后来再见到她们,都是庸俗的妇人样子,举止中根本没有了少女时那种娇美羞涩的神韵。娶了谁,自己都会后悔的。再想起那几个喜欢自己的女子,到后来,都嫁给了别人,也过得挺好,当然样子上就更不堪,自己实在没有什么遗憾。
偶尔,想起十七八年前,初见那个女子,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任何波动。只是,时光流逝,她的样子,竟没有模糊,还越来越美了。在洛修文的脑海里,他为那个女子配上了白色的薄纱长裙,精美的发式。她离去的背景,变成了杨柳依依烟雨濛濛的清晨。在心底的最深处,他只有一个愿望:此生再也不要遇见这个女子。不要让自己看到她容颜老去邋遢臃肿的妇人样子。就让她永如那日一般,仪容娴静,柔情绰约,留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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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洛修文写的文言文摘自聊斋的&ldo;江城&rdo;
关于孩子们的番外
一日,《情事录》所涉及的谢大人,府上的书斋中,有个少女大声读了这个故事,当场把书拍在案上,因为用了内力,书碎在了桌子上。这一下,引来了一个人的话:&ldo;欢姐,你不喜欢这书,也不用就这么毁了它。让我爹看见,就会骂你是个败家子儿了。这书,至少有半两银子吧?你可以把刚才那篇你不喜欢的故事撕下来,其他还留着……&rdo;说话的少年,十四五岁,八字儿短眉,小杏眼睛,满脸伶俐。
&ldo;钱一,你这个小钱串子!就知道银子!我说咱们去找那个洛修文,把他臭揍一顿!&rdo;那个拍书的少女说道。她看着是十七八岁,身材十分茁壮,还穿了一身火红的衣服,站在屋里能把大家都照亮了。
&ldo;欢姐,你就想打架,上次在餐馆听他们胡说你就一个劲儿打桌子摔凳子,忘了大姨说的话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rdo;说话的是个稍年轻的女孩,有些黑瘦。
&ldo;况且,打了他,也没法让他开窍啊。&rdo;一个笑眯眯的女孩儿,十五六岁,细眉细眼,额头留着黑黑的刘海。
&ldo;语妹,明谊妹妹,那你们说该怎么办?就听凭着他把大姨和姨夫写成了老鼠和猫?!&rdo;红衣少女问。
一个在窗前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扑哧笑了,转了身。他剑眉入鬓,眼蓄神光,直鼻方脸,样子英俊帅气,他开口道:&ldo;欢妹,你为何这么生气?&rdo;
红衣少女,常欢,气道:&ldo;大哥,你怎么不生气?!大姨和姨夫被写成了这种样子,你就不想替他们不平?&rdo;
那个被叫大哥的青年,常言,看向在书案旁端坐着看书的一个少年人,说道:&ldo;欢妹,你看之平生气了么?&rdo;
常欢哼了一声道:&ldo;他什么时候生过气?!&rdo;
那个叫之平的少年放下手中的书卷,平静地问道:&ldo;有什么要生气的?&rdo;他身材还是未成年人的瘦削,两道漆黑的眉毛,像他父亲一样修美,但那双眼睛,却有些狭长,眼光温和,虽是俊秀文雅如乃父,但气质里有种十分随和的亲切感,和他父亲带着疏远的礼仪风度完全不同。
常欢答道:&ldo;你听听,那是你的爹娘呀!&rdo;
之平似乎笑了一下,笑容并没有绽显出在脸上,可是那笑意却明白得不容质疑,他轻声问:&ldo;是吗?&rdo;
常欢大睁了眼睛,&ldo;当然啦!说的就是董家小姐对姨夫干的坏事,姨夫后来做官,大姨和姨夫的婚事,这些事情,件件对得上,除了那个猫和老鼠!&rdo;
之平缓慢地说:&ldo;事情,事情,事对上了,情没有对上,也不见得就是他们。&rdo;
常欢皱了眉,&ldo;怎么不是他们?&rdo;
钱一拍手笑了,&ldo;当然不是他们了!他们不是猫和老鼠啊!&rdo;
常欢说:&ldo;所以要去打洛修文!干吗把猫和老鼠安在他们头上?!&rdo;
钱一道:&ldo;欢姐,你还没听懂。之平说,洛修文根本没写出来他们。就是事对了,人也没写对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