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玉对此压根就不在意,一拉他的胳膊:“走啦走啦,我正好一点睡意都没有,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消磨时光呢。”
考虑到睡眠不足容易长不高,更何况此人嘴巴上说得好听但是明天真不一定能够爬起来,凌多多也没带着他走远,就在练武场附近停下了,两个人席地而坐面对面坐着。
凌多多开始分析他今天睡不着觉的原因:“你到梅花胜地的第一天,泡在浴桶里都能睡得很香,看来不是认床啊?”
“当然不是了,我哪有这么娇气啊——可能是第一天进少林,太过兴奋的缘故?”方世玉给了一个比较正常的理由。
“可是你在跟李小环比武之前也没见失眠,”凌多多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这个原因,一脸深沉道,“难道是因为苗师姐不在?”
方世玉明显被这条理由给吓到了,瞪圆了眼睛看了他好久,后脑勺的一根长辫子差一点都竖起来,半天后才惊魂未定地缓缓放松了身体,长舒一口气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长这么大以来,还真是难得跟花姐分开……”
——所以说未来的方大侠方英雄十六岁的时候竟然还是一个眷恋母亲的奶娃?方世玉摇了摇头,赶忙把这条惊悚的联想跟抛到脑后了。
“你真好,父母俱全,我连自己父母是什么样子的都记不清楚了。”凌多多用一个语气低落的陈述句结束了这个问题的讨论。
方世玉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安慰他,只能略显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用不用我把我的肩膀借给你靠一靠?”
“回去靠自己的枕头了,”凌多多推了他一把,轻声道,“我决定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待在藏经阁参禅了,你平日里要留心,不要再跟我师傅起冲突了。”
方世玉一惊,诧异道:“那岂不是后面一个月都见不到你了?”
“嗯,是这样没错,本来想要明天专门往佛心小筑跑一趟告诉你,今天正好碰上了,也就一并说了。”凌多多双手合十举在胸口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些极为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大事情了,因此想要尽量提高自己的能力,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够妥善应对。”
他说完后稍稍一停顿,见方世玉满脸不舍,叮嘱道:“我从藏经阁出来后就会检查你的武功进境,若是已经到了能够传授《洗髓经》的地步,那我自然会授予你口诀。”
“你去了藏经阁,我们就不能去看你了?”方世玉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凌多多抬头想了一想,念着人家还没分开就在想去看自己的好意,采取了一种十分委婉的说法:“藏经阁掌事智惠大师是能够把‘俗家弟子不得进入藏经阁’这十一个字拆开来讲解三个时辰的人。”
方世玉果然十分上道地领悟了这句话中的玄机,叹息道:“多多,我真是非常高兴你跟这群和尚都是不一样的。”
本来因为凌多多一个人,导致他对和尚这个大群体感观都相当不错,然则在经过一天的少林寺生活后,方世玉悲痛万分地发现先前的自己实在是很傻很天真的。
“每一个僧侣都是不一样的,”凌多多觉得自己有必要得为和尚正名,“相处时间长了你就能够看出来,像我师傅是脾气刚直,像三十六房长老废话——不好意思,禅理都比较多——还有三痴师兄憨乎乎,三戒师兄反应慢……”
他越说,脸上越发呈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等掰着手指头把自己经常打交道的人都念了一遍后,扭头对着方世玉正色道:“我好像明白了,怪不得你天天都说,我是一个好人。”他的性格应该是认识的所有的和尚中,跟方世玉最能够和平共处的了。
方世玉哈哈大笑,一时冲淡了要一个月后才能见面的悲伤,亲昵地一搂他的肩膀笑道:“大湿不要妄自菲薄,我在认识这群人之前就觉得你是一个好人了,等现在认识了他们,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好人了!”
这人说起话来逻辑性一直略显拙计,凌多多推了他一把:“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你还得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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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多多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行囊来到了藏经阁,想要通过一个月的苦修突破自己遇到的壁障。
智惠扫了他一眼,听了他的来意,淡淡道:“你的心乱了,就算是在藏经阁待三年,恐怕也无济于事。”
凌多多默默听完后,并没有反驳,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前面几辈子虽然并不是时代的主角,但是一路行来走得都比较顺畅,许多事情可以说都是水到渠成的,难得碰上这种烦心的事情,还是赶在重大危机到来之前,确实有些慌乱了。
处理这种棘手的情况他是没有经验和主意的,因此只能够请教智惠道:“弟子无状,还请师傅明示。”
智惠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梅园后山有一山洞,人迹罕至,你若果真想要静心,不如去里面一观。”
智惠口中梅花胜地附近的那个山洞,凌多多也是知道的,他听凌小小提起过几次,那是用来给犯了错的少林弟子面壁思过用的。
智惠从老旧的蒲团上慢吞吞地站起身,走向一排排的书架。他身形高大,体态枯瘦,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极为缓慢的,走起路来迟缓凝重,慢慢搅动周遭的空气。
他从书架上抽出来一本破破烂烂的《入道四行经》,递给有些愕然的凌多多:“这是老衲用了六十年的佛经,你且拿去。”
凌多多接了过来,并没有急于翻看,而是肃容朝着智惠行礼道:“弟子多谢师傅指点。”
智惠并不答话,也不再看他,回到蒲团上闭目养神。
这种反应凌多多并不少见,智惠只要摆出这样的面孔就表示自己是时候识趣地拍屁股滚蛋了,因此对着智惠行礼后,便主动离开了。
他出了藏经阁,才小心翼翼翻开那本《入道四行经》,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蝇头小楷,这个字体凌多多虽然不认得,但是这既然是智惠惯常用的佛经,那自然就是出自智惠的手笔了。
凌多多一时间颇为惊喜,他没想到这次来藏经阁竟然收获了这样一份宝藏。少林寺几大长老都公认智惠是佛学修养最为高深的老一辈,然则谁都没有听过智惠真正传经论道。
凌多多作为半个智惠在佛学上收的唯一弟子,应当是少林寺中跟智惠打交道最多的一个了,然则他也从来没有听过智惠阐述自己的佛学见解。
两个人偶尔间或有佛学交流,但是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凌多多阐述自己的想法和理解,智惠并不常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