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没出声,但是掉落在褚桓肩头的长发微动,应该是摇了摇头。
袁平叹了口气:&ldo;你就放心吧,真的,这货是属蟑螂的,只要不是当场断气,他都死不了。&rdo;
褚桓实在听不下去了,不顾周身乏力与嗓音嘶哑,吃力地说:&ldo;……麻烦你滚远一点。&rdo;
南山整个人一颤,惶急地拨开他额前碎发,又惊又喜:&ldo;褚桓?&rdo;
褚桓稍微一提肩膀,顿时一阵钻心的疼。
&ldo;别动。&rdo;南山手紧了紧,连忙将他按下,&ldo;要水吗?饿不饿?疼不疼?&rdo;
褚桓:&ldo;疼。&rdo;
南山呼吸一滞。
褚桓感觉自己好像走了好远的一段路才回来,快要累死了,满身的疲惫,看见那人,却又满心的安宁,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几不可闻地说:&ldo;给我亲一下。&rdo;
被遗忘在一边的袁平尝了满口的不是滋味,酸溜溜地想:&ldo;我这么大一个人还在旁边戳着呢,当我隐身了吗?&rdo;
电灯泡也就算了,还是个被忽略的电灯泡‐‐袁平愤愤不平地看了半死不活的褚桓一眼,站起来走了。
南山深吸了一口气,附在褚桓耳边,轻声说:&ldo;等跟我回去,就接受换血好不好?我不要你发誓了,将来你想走就走,想留下就留下,我什么都不要,好不好?&rdo;
褚桓抬起手,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指。
&ldo;你傻啊,&rdo;褚桓心里这样想着,&ldo;怎么不问问我是为了谁回来的?&rdo;
因为褚桓的伤,他们在原地停留了好几天,南山基本一直不错眼珠地守在他身边,直到褚桓已经基本恢复行动能力,袁平才好不容易逮着个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ldo;有事问你。&rdo;袁平闷闷地在一边坐下来,见褚桓爱答不理的模样,强行按捺住心里的窝火,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脚,&ldo;跟你说话呢‐‐你那什么……跟个男人混在一起,你爸知道了不抽死你?&rdo;
&ldo;抽了,就前两天。&rdo;褚桓抬起一只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过了一会,他掀开嘴唇,几不可闻地说,&ldo;我爸没了。&rdo;
袁平从地上拔出一根草,揪成一截一截的,往地上抛去,沉默了一会,他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ldo;你那天说的&lso;不能想&rso;,是什么意思?&rdo;
褚桓一时没想起来,颇有疑问地&ldo;嗯&rdo;了一声。
袁平:&ldo;&lso;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rso;,我妈信佛,我小时候听她念叨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rdo;
褚桓一时没有搭腔。
袁平不依不饶地追问:&ldo;你不是唯物主义的好走狗,最烦这些神神叨叨的封建迷信么?&rdo;
&ldo;我就是随口一说。&rdo;褚桓轻声说,他抿了抿嘴唇,嘴唇干裂得起了一层皮,看起来有点憔悴,&ldo;人有时候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事,就会知道自己不是万能的,会本能地想要一个帮助自己扛过去的解释。&rdo;
袁平揪完了整根枯草,接话说:&ldo;比如借助某种宗教的视角,假装自己是在高一层的位面上,假装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一切都是帮助修行的虚幻磨难,心里就会有种套上铁布衫的坚强。&rdo;
褚桓笑了一下:&ldo;就是心灵鸡汤么‐‐可惜到最后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没法相信。&rdo;
袁平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好一会,他才出声说:&ldo;这两天……没看见棒槌,你就……不问一声吗?&rdo;
&ldo;我知道。&rdo;褚桓说,&ldo;我看见他了,托我照顾他儿子。&rdo;
袁平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他忽然能了解这么多年以来褚桓的感受。
他抬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鼻梁,用力将眼泪憋了回去:&ldo;我当时并不是为了你,懂吗?我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rdo;
褚桓:&ldo;我明白。&rdo;
说着,褚桓终于转过头去,看着袁平,两个人的目光仿佛隔着时光轻轻地撞了一下,褚桓说:&ldo;我也做了应该做的事,虽然时间长了一点。&rdo;
他感觉自己胸口一直堵在那里的一块石头好像突然碎了,仿佛是经年日久,他终于同自己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了。
袁平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然而他又觉得丢脸,飞快地抹掉了:&ldo;我爸妈好么?&rdo;
褚桓:&ldo;阿姨没了,叔叔……他坚持要自己去住养老院,我跟老王偶尔去看他。&rdo;
袁平移开目光,浓眉抖动了片刻,突然问:&ldo;你说人有下辈子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