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取白蜡烛放在一楼的咖啡桌上,点起来,两根手指捏着一枚天泉古钱往烛芯上立。古钱没有消失在火焰里,反而带着火星从烛芯掉到地板上。
陆澄捏着过了火的手指,踩灭古钱上的火星——召唤仪式无法开启,连失败都谈不上。
他皱着眉头看了下手表,初二下午四点。
——太阳还没有落山,是不是没到召唤的时辰?
可要等太阳落山,丸山那伙人就已经到了!难道当着丸山那伙人的面在营业厅实验成败未知的黄猫召唤?
这时候,陆澄听到凌波咖啡馆门外礼貌的问询声——一个东瀛和尚装束的光头小僧在店门口点头哈腰,用生硬的唐语问女招待婷婷,这家店今天开吗?有客人约他师父在这里谈事。
——凌波咖啡馆门上的牌子还挂着“休业”,店里都是刚装潢完毕的油漆味道。
陆澄记得那个光头小僧的脸——顾易安画给他过的——要购买片爪书屋的丸山同伙,和尚“弥乐”。
他这个老板向雪姐摇了摇头,又向婷婷点了点头。
雪姐的手挪开了飞将军的剑鞘,等魔物齐了再血溅咖啡馆。
“易拉塞,顾小姐预订了晚上六点后的包场,我们店新春刚装潢完毕。”婷婷送了东瀛小僧弥乐一张咖啡馆的名片,请他落座。
弥乐色眯眯地打量了婷婷一番,然后踱着小碎步绕着咖啡馆看了一圈猫壁画,喃喃道着环境倒很优雅。接着,弥乐又借咖啡馆的电话向他师父丸山汇报。一通电话之后,他坐到了陆澄前面靠窗的咖啡桌里,一面敲木鱼念经,一面问婷婷叫吃叫喝。
——这是丸山派来踩点的。丸山一定会来的。陆澄想。
这个小和尚的灵光物反应只有十泉,应该就是僧袍里藏的卍字架。蜕变之后,应该只是一只E级魔物。替他惋惜,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做了邪教徒呢。
陆澄又望向咖啡馆的窗外——自从弥乐给丸山打过电话之后,窗外开始起雾,白雾,越来越重的白雾。但无线电台里的天气预报说,今天只是一个无风无雨的阴天。
晚上五点,浓重的白雾弥漫和笼罩了凌波咖啡馆周围的马路。看不到来往的行人。只有煤气路灯稍微透出几点晕黄的光亮。
店里已经昏黑不堪,婷婷给每张咖啡桌都点起一盏碗口大的白蜡烛。
“婷婷酱,为什么不开电灯?”弥乐笑道。
“白蜡烛很罗曼蒂克哟。”婷婷微笑道。
——那是方便陆澄无数次尝试在一楼咖啡厅的召唤仪式。
“妙极,妙极!斯巴拉西!”弥乐鼓起掌来。
浓重的白雾里响起悠扬清彻的铃铛摇动声,透过重重的雾障传递到凌波咖啡馆的里面。立刻,弥乐一改挤眉弄眼的神情,低眉顺眼,恭敬地合十念经。
陆澄的黑猫打了一个激灵。
这铃铛的韵律,陆澄和陆澄的黑猫都记忆犹新。是那夜黑猫太平游荡海女花园之时遭遇的鱿鱼脸“巫师”的铃铛声,那个用钉子诅咒钉伤了陆澄和黑猫的巫师。
咖啡馆四壁的群猫都静了下来,跟着陆澄的黑猫侧耳倾听。
从白雾里浮现出又一个东瀛僧人,他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手持着一枚莲花状的铜铃,像幽灵那样立在凌波咖啡馆的外面,凝视着店招牌上的黑白双猫,合十呢喃。
然后,僧人的目光投射到橱窗边陆澄的面孔,是陆澄那夜看到过的晶亮晶亮的眸子;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陆澄对面空无一物的椅子,点了点头。
——其实并非空无一物,只是寻常人类的眼睛无法看到,那里坐着一只戴纸帽子的缚灵黑猫,也盯着这个东瀛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