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不想来这一趟的,却在看到梁相留在榻边的遗书后,考虑再三,终决定与云老太师将话说破,好共同应对那足以摧毁整个家族的潜在隐患。
“梁侯为何想到今晚来找老夫?”
烛火忽明忽暗,将书案后云老太师的脸映得阴沉不定。
“那下官敢问老太师,前段时日又为何不时往下官府上、送那些不知所谓的消息?”
梁楚生面上表情如水,不见丝毫情绪变化。
记得那晚他离开锦园时,父亲还好好的,却不料,当他再踏入锦园时,看到的一封遗书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一刻,他不知自个是什么心情。
伤心么?不,他不伤心,一点都不伤心。
轻松?没有,他没感到轻松。
毕竟,多年前铭亲王有心谋逆一案,是他的父亲和人一手策划的,若案子一旦被重提,等着梁府,乃至梁氏一族的,将会是灭顶之灾。考虑到这点,他决定遵照父亲在遗书中交代的,拖着云府一起面对那不知何时回降临在头上的灾难。
“你都知道什么?”
云老太师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想要看出些什么。梁楚生与他四目相对,表情依旧如水:“老太师,您又何必再兜圈子?既然您能将着人告知我凤瑾,白子归这两人,无非是想要和我携手、共担不知哪日会出现的危局,您说下官说的可对?”
云老太师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久未做声。
“老太师,轩辕世子的死与您老有关吧?”既然是用把柄要挟对方,拖其下水,那么他就有必要让对方忌惮他,梁楚生眼底暗芒闪过,不急不缓道:“而宁远候的姨娘,想来是老太师用不光彩的手段,抬进府里的吧?还有……”
“够了!”云老太师压抑着声音,身上久居上位所养成的气势爆散,凝向他道:“和你父梁相所做之事相比,老夫那点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是吗?”
梁楚生心里有些发虚,脸上却不动声色。
“轩辕一族本就是死罪,老夫只不过起了点私心,提前送一人上路罢了,就算事情有朝一日揭开,其罪也涉及不到老夫的子孙,而梁相之罪所要承担的后果,老夫不说,想来梁侯也是知道的吧!”
有几分聪明便到他面前卖弄,如此不自量力,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梁楚生面上出现龟裂,再难保持如水之态。
“老夫知道你这趟拜访,打得是什么主意。”云老太师神色恢复如常,道:“这么说吧,你所担心的事,老夫多少也在担心,要想事情不被重提,其实很简单。”
“怎么个简单法?老太师不妨明言。”梁楚生从其言语中,知晓云老太师并非想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心神不由一松。
云老太师:“皇上不翻案即可。”
“这恐怕有难度。”梁楚生道。
云轻狂与太子熟识,凤瑾这个有可能与轩辕一族有关系之人,又与云轻狂熟识,且住在宁远侯府,如果所有假设都是事实,那么难保云轻狂不会帮助凤瑾,请求太子在皇上面前递话,为铭亲王,为轩辕一族翻案。而皇上自继位以来,就是贤明之君,但凡对那件案子生疑,指不定就会交代刑部,对那件案子旧事重提。
到那时……
梁楚生不敢再想下去。
“那就除掉凤瑾,不管他与轩辕一族有无关系,将人除掉,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云老太师果决道。
梁楚生确实一怔,随即道:“老太师,您该不会觉得只除掉凤瑾,便万事大吉?”
“你的意思?”云老太师嘴上虽这么问,其实心底已猜测到对方话中之意。
“老太师为旁人养儿子多年,该不会真以为那就是您自个的种吧?”梁楚生其实也肯定不了云汉卿是不是云老太师的子嗣,但前后轩辕瑾之死,后又有云老太师无缘无故将其最有出息的儿子剔除族谱,并放出话断绝父子关系,再加上云汉卿出生时自云府传出的风言风语,让他差不多已有多一半把握确定云汉卿的真实出身。
云老太师冷凝向梁楚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太师肯定?”
梁楚生眉梢微动。
“老夫……”那是他看着出生,看着长大,看着一步步有出息的孩子,若说对那孩子没有一点情分,无疑是骗人的,可相较于整个云氏一族的命运,他还真不敢冒险。但要他亲口说出除去那孩子,他又道不出口。
“凤瑾,宁远候,还有云轻狂,这三人必须得一起除去,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无后顾之忧。”梁楚生一字一句道。
云老太师喉中却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梁侯,你是不是还算漏了一个人。”
梁楚生不解,且被他的笑声弄得心里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