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歌跑至宫门口,看着他匍匐在地的单薄身影,眼里聚满痛苦和心疼。
“沐澜。”她唤他,她跪倒在他面前,她泣不成声:“沐澜,你真傻!”她想扶起他,却在一刹那间仿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是看着他低垂的头哭个不停。
“歌儿……”
沐澜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地抬起头。
他没有出现幻听,是歌儿在唤他。她第一次唤他的名,没有唤他沐澜哥哥。他喜欢她这样唤她,唤他的名字。
沐澜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确定自己没有幻听,扯开没有血色的唇,朝悠歌吃力地挤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很浅很淡,却如玉兰绽开,令人挪不开眼。
“你心里喜欢的人,爱着的人到底还是他……那我算什么呢?”悠夜离开御花园并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这会儿,他站在宫门里,紧抿唇角,看着那面对面跪在地上的两抹身影,虽然朦胧不清,可是他知道在他们眼里,这一刻只有彼此。
“我扶你起来回侯府好么?”悠歌哽声道。
“一起。”
沐澜期待地看着她。
苍白的脸,光洁漂亮的额头,如画的眉眼,墨染的瞳眸,高蜓的鼻翼,发白没有血色却异常好看的唇,这就是沐澜,这就是月圣国最为完美的第一公子,此时的他虽显病态,且神色衣袍已脏污得不成样子,却丝毫不影响他自骨子里散发出的卓然风采。
他微皱的眉目间夹带着极致痛苦,看得悠歌的心又是好一阵揪痛。
她摇头。
沐澜眼里立时充满绝望:“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你有答应我,要嫁给我,歌儿,你都忘记了么?”绝望中带着痴狂,他搂住悠歌,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他,不会因为那该死的使命,远离他。
泪水混合着雨水沿着他俊美的脸庞滑下,再到他优美的下颚,最后滚入她脖颈间。
灼烫的触感令悠歌的心愈发揪痛。
她抬起手回抱住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等我,沐澜,等我,父皇有答应我可以不做圣女,等我,我们一起离开,永远离开这里。”可是她的声音再小,还是被悠夜听进了耳里,她脸色顿时煞白煞白的,眼底瞬间涌满痛苦和恐慌,她果真要离开他,她果真要离开他……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他脚下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歌儿,你背弃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转身,他头也不回,提气飘向自己的宫殿。
被恨意填满的心,冰凉冰凉的,他速度极快,不多会便已没了踪影。
那日过后,宫里传出六公主病重,只怕凶多吉少。
坊间百姓议论纷纷,无不在为六公主,为他们的圣女祈福,希望上苍垂怜,让他们的圣女早日恢复健康,好保月圣国国泰民安。然,时间一天天过去,六公主的病非但没有好转,而且据说已在弥留之际。
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下了整整六日,随后是持续数日的阴霾天气。
悠夜在这段日子里,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对身边的人吩咐,谁都不许靠近殿门,否则,杀无赦!
他很痛苦,痛苦到只能靠自虐来麻痹自己。
“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过来看望夜殿下的,你们若是知趣就让我进去,要不然,皇后娘娘到时问罪你们,我看你们谁能担待得起。”沐雪提着食盒站在悠夜的寝殿门口,冷盯着两名小宫侍道。
闻她之言,那两小宫侍先是迟疑了一会,然后退至一旁,没再多言。
他们是主子的奴才,可皇后娘娘的命令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违背。
“夜殿下……”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殿内的空气中,沐雪皱了皱眉,眸光挪向牀榻,就看到悠夜双眸紧闭,脸色白如纸,唇干裂脱皮,胳膊上有一道一道的血痕,那些个有血迹干涸的,有还往外沁血的,立时,她眼里的泪就滚落而下,一颗心痛得如被人硬生生地剜掉一块似的。
“你,你怎能这么对自己?”
放下食盒,她坐到他牀边,握住悠夜的手,泣声道:“她就那么好么?好到让你如此自虐,好到让你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慌忙起身在殿里寻找着,不多会,她拿着白色绢布和伤药返回牀边坐下:“既然那么喜欢,就设法将人绑在身边,让她无法再离开你不就成了。”
为其处理好胳膊上的伤口,她语声悲戚,又带着丝不甘道:“我不信你不知我对你的感情,比之六公主,我到底有哪里不好?夜殿下,你知道么,即便要我为你去死,我都心甘情愿,绝无二话。六公主能做到么?她能做到为你死么?”
“别人不了解你,不知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可我知道,而且我不仅知道你心中所想,还知道你想要什么。夜殿下,我有求姑母帮你,姑母也答应我了,可你要是一直这么个样子,姑母会失望的,终了你知道自己会如何?你会被其他皇子愈发欺辱,甚至会被他们连命都设计掉。”
悠夜有些神志不清,他只觉有人在对自己说话,但具体说什么他不知。
良久,他又觉察到有什么东西滑至自己喉中,时而苦苦涩涩,时而带着淡淡的糯米清香。
“想见六公主最后一面,你就赶紧好起来,否则,你看到的只怕是她的坟墓。”将粥碗放到药碗旁边,沐雪定定地看着悠夜没有血色的苍白脸庞,道:“还真是奇怪呢,我大哥躺在牀上快要死了,六公主竟然也快要咽气了,要我说他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不一般。”
歌儿要死了?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金蝉脱壳之计,她要走了,要彻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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