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周小乔一边驾车一边流泪,心里只念着一句话:魏宣有救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鄢嫣,一路狂发短信,手机屏幕一闪一闪,短信铃声一会儿一响,让周小乔颇有些心神不安。身边这个叫鄢嫣的女孩儿,脸正绽开着甜美的笑容,完全可以判断,跟她通信那个人跟她是什么关系。被鄢嫣的笑容所打动,周小乔忽然强烈地思念起魏宣来。刚刚过去的日子,如同一出剧情紧凑到令人无法喘息的悬念片,伴随她度过一天天难挨的时光。
自从魏宣背着那一袋恶魔送来的钞票走出了视野,周小乔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魏宣害怕了,后悔了,丢钱了,饿饭了,自首了,坐牢了,所有跟他有关的消息,都是由魏宣的母亲传达的。周小乔曾怀着小女人的幽怨,期待着魏宣的电话和短信。在她心目中,无论如何她是魏宣最亲密的爱人,不管是否得到了法律的认定,从心理到身体她已然成了这个角色。对于每个处在魏宣这种年龄的男人来说,这个角色无比重要,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魏宣没有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一次也没有。苦挨着离别后的漫长时日,周小乔一边理智地体会着他的良苦用心,一边酝酿着思念、感激、痛惜、失落,甚至还有妒忌等等多种成分复杂难辨的心绪。魏宣和她的爱情,似乎在这一天天的煎熬中,前所未有地深厚起来。
他们分别的那个黎明,魏宣用滚烫的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对她说:我们决不能为这样一件荒唐的事情,毁掉两个人的前途。记住,不管什么情况下,是谁,用什么样的方式问你,你都必须回答,全是我一个人所为,你是被胁迫的。
周小乔紧紧抱住他,仿佛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化为轻烟飘散。她听见魏宣宽阔的胸膛里,有一颗男子汉的心正怦怦跳得惊天动地,不由得流着泪说:假如他们相信了我的话,你可能罪加一等,我又怎么过意得去?
魏宣用温软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说:别傻了,什么你呀我的,咱们不是已经合为一体,说好永不分离吗?等着我,我相信这件事情很快会过去,我们还要造一个属于咱们的小人儿呢。
周小乔的眼泪湿透了枕头和他们交融的身体,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抑或是竭尽全力地说出了这样的誓言:我一定要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魏宣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但他的声音更加温存:不,不要为了救我不惜代价,你要先保护好你自己。记住我的话,咱们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决不能为这一念之差,毁掉两个人的前途。我是男人,是丈夫,假如非要下地狱,就让我一个人去。
临别,魏宣把一封辞职信交给周小乔,嘱咐她在送给阿克迈的时候,尽可能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淡化。周小乔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此言何出。
魏宣说:不管我这边将要发生什么事,保住你的工作,就等于保住了我们的未来。德国人重规则胜过重感情,我们还没有成为法律上的夫妻,我的事情应该不会影响你。你要利用这一点,以不变应万变。什么都不要变,不请假,不迟到,不松懈,不沮丧,一切照旧。我眼下只不过是出去避避风头,等情况明朗了,我会跟你联系的,你要装得啥事没有。我想,咱们千错万错不过是拾金而昧,我在外边也可能先联系银行,如果他们接受我的退款,也可能就真的啥事没有了。
魏宣的推测,有的对了,有的错了。
在阿克迈这边,魏宣的辞职,至少暂时没有对周小乔产生影响。在银行那边,魏宣通过母亲说出还钱认错的打算,人家不接受;他以加倍的罚款来表示认错的诚意,人家还是不接受。银行的代表对他母亲说,你儿子现在的问题不是有错,而是有罪,我们已经管不了了。
周小乔得到这个消息,知道事情要比他们原来的设想糟得多,嘤嘤哭泣了一夜。她直挺挺坐了一整夜,一边哭,一边用毛巾包着冰粒冷敷眼睑,早晨化妆时,又格外细心地加重了眼影的色调,果然全不为人所察。
早上九点差五分,周小乔准时出现在写字楼的电梯里。还是价格昂贵的阿玛尼挎包,还是标志明显的芭芭拉风衣,敞开的衣襟处,露出质地考究的小翻领制服,搭配直筒西裤和半坡跟皮便鞋,颜色庄重但绝不沉闷,脖子上小小的丝围巾,以及胸前的胸针,每一个细节都不曾忽略。进电梯时,往旁边一闪,占住了门边上下方便,又不会影响他人出入的位置,出电梯时,留下一缕夏奈尔五号的清新暗香,绝不让人觉得过分。标准的跨国公司白领做派,无懈可击。
阿克迈从来没有直接问过魏宣的事情,但周小乔完全可以感觉到,他那双碧蓝如猫眼的眸子,少去了一些矜持的冷漠,多出了一些关切的温和。
终于有一天,他问周小乔: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吗?
周小乔知道,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其实非同一般,且不要说阿克迈是她的上司,就是普通的德国同事,也不会轻易将这样的好意送给中国雇员。周小乔想了想,说出一个很让他意外的要求:如果可能,我想在下班之后关闭手机。
阿克迈没有想到,他下决心郑重伸出的援手,只换来了这么一个礼貌而又自尊,同时暗示着某种距离的回应。在他看来,这个周小乔跟一般的中国女孩太不一样了,这显然博得了他更多的好感。连犹豫一下也没有,阿克迈批准了她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