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没有猜错,那杏娘本就是久逝之人,早已经吞噬了不知多少人的精魂血气才能修炼的宛如生人模样。你自以为她身世凄苦便起了怜悯之心,但你可知道正是因为你的包庇隐瞒,那三个家丁才会死于非命。你怜她爱她,却无异于助纣为虐,时至今日若还是不知悔改,将来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命。”李松云语调不疾不徐,却如同当头棒喝,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郑锦程瞪大了眼睛,“不!绝不会的,杏娘不会再害人了!”
“所以,你让她吸你的精气?你可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你就要一命归西,魂游离恨,到时候,没了你,她断了精气的供应,自然还是要去找别人。彼时,不仅白死了一个你,还根本无济于事。你可知道像她这样修习阴邪法门的厉鬼,若是不能摄取足够的活人的精气,根本维持不了生人的形貌吗?”
“她没有吸我的精气,只是……只是……”
“只是与你行了鱼水之欢?”
“不!是我不好,我一时把持不住,她本是不同意的!不过杏娘说将来我的身体会慢慢好起来的。”郑锦程脸上露出羞恼的神情,一张虚弱青白的面皮一时间竟然涨得通红。
“郑公子,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会好起来吗。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清楚吗?”
郑锦程突然抬头望向李松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瞪大了眼睛,不停的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杏娘不会害我。”
李松云并不言语,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这种事,外人只能点明,但要真的想明白,还是只能靠自己。
就像那些厉鬼,自以为自己已经和生人一般无二,其实早就被凶煞之气控制,早就没有常人的感情,看起来和生前再别无二致,性情也早就截然不同。他们说出来的情话再动听,也不过是为了引诱生人,将他们变成供养自己修炼的饵食。
也不知过了多久,郑锦程终于平静下来。
“杏娘和我说,她生前被负心之人杀害,抛尸荒野,因为心意难平才会化为鬼魂。可我是真心爱她,她也说过,十分感念我的深情,愿与我共结连理,她说过不会再害人了。”像是失了力气,他的话听起来虚弱非常。
“她是鬼,就算她不想,她还是会不自觉的伤害你。”
郑公子苦笑了一下,说不出的悲戚。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的杏娘笑颜如花,她面上生着一对可人的梨涡,里面盛着最甘美的酒,让他第一眼见她就醉了。他仿佛再次听见杏娘伏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对他说道:“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君誓拟同生死。”
“她害我,我不在乎……可我怕,我死了,我的爹娘他们会……。”他眼中泛出泪光,“道长,你说人真的有来生么?既然有鬼,那是否真有轮回。”
“既然有鬼,当然有轮回。可若是想要投胎,首先要涤尽通身的怨戾之气,杏娘害下人命无数,她身上的怨戾之气深重,只怕无人可以超度。”
郑锦程的眸子先是一亮,忽而又暗了下去。
“道长是说,杏娘无法投胎了?”
“若是能用符篆将她封印,再寻一个灵山秀水之地,终有一天,她身上的戾气能被天地灵气净化。”只是这往往需要千百年的时光,而一个以活人精血为食的厉鬼若没有精血为祭,只怕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只是这样的事实,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真的?”
李松云看着郑锦程,他有些不解,他根本理解不了郑锦程为何要对一个害人的女鬼如此在意。
前世今生,他亲近的过人只有师傅一个,从未历经过人间情爱。他很难想象,除了苍生大义,有什么样的东西,能让人甘心情愿为之蹈死不顾。
“自然是真的。“李松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将杏娘已经没有机会投胎的事实告诉对方。
”你该告诉我,杏娘究竟身在何处了?”
郑锦程迟疑了片刻,紧接着,他握紧双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曾说过,愿意与我在此处相伴一生,为了能久居于此,须得取回她的骨灰,重新做一个傀儡身体。”
“你可知道她的骨灰在何处?”
“应当是在我遇见她的山道附近。”
“既然如此,有劳公子为贫道绘制一张地图。”
“不必,我可以直接带你去。”
李松云眉头蹙起,看着郑锦程形销骨立的模样,轻轻的摇了摇头。
“道长带上我一道吧,不然我着实不能放心。”郑公子神情恳切,已经下定了决心,大有你若不带着我,我就不告诉你的意思。
李松云见他神色坚定,心知自己多说无益,只好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按向郑公子后心位置,将自身灵气度入对方的筋脉之中。郑锦程只感觉到一股暖流流入四肢百骸,原本沉重的身体,也松快了不少。
“我将灵力度入你的经脉,祝你温养身体。今夜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一并去寻那女子的骨灰。”
郑公子点点头,他面色沉郁,满腹心事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引用自清纳兰性德的诗。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君誓拟同生死。出自节妇吟。
本文架空的不能在架空,里面的风俗,传说,地名,诗词有的是借用,有的是瞎编,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