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萨克由那个中国人和另外一个战士陪伴,不断地回头着,从屋子里走出去。刚走下台阶,就听到妻子的哭泣声音。他跑进门廊,推开门;小门钩从门鼻里脱出来。那个戴库班式皮帽子的人正抓住丰满的女主人的赤裸的胳膊肘,往半明半暗的卧室里拉。哥萨克女人反抗着,推搡他的胸膛。他正要拦腰把她抱起来,但是这当儿门开了。哥萨克三步并作两步闯了进来,将身挡住妻子。生硬地小声说道:&ldo;你到我的家来是客人……为什么你侮辱老娘儿们?你想干什么?……住手!我不怕你的刀枪!东西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可是老娘儿们,你别动!除非你杀死我……纽尔卡,你……&rdo;他翕动着鼻翅,转脸对妻子说,&ldo;你走,到多罗费大叔家去。这里没有你的事儿!&rdo;
戴库班式皮帽子的人整理着衬衣上的武装带,苦笑道:&ldo;你火气太大啦,掌柜的……开开玩笑都不行……我在全连是个顶喜欢开玩笑的人……你不知道?……我是故意开玩笑。我心想,来,逗逗这小娘儿们,可是她害怕起来啦……你给牲口草了吗?你没有草?那么邻居们有吗?&rdo;
他吹着口哨,使劲地挥舞着鞭子,走了出去。不久,整个队伍都走近了村庄。这支队伍约有八百多人。赤卫军在村外宿营。显然,指挥官是不愿意在村子里宿营的,他对自己纪律废弛的战士们不放心。
第二社会主义军蒂拉斯波利支队在跟乌克兰反革命武装和越过乌克兰的德国人多次战斗中受了重创且战且走,冲到顿河地区来,在舍普图霍夫卡车站下了火车,但是因为前方已经有了德国人,于是为了转移到北方的沃罗涅什省,便以行军队形穿过了米吉林斯克镇地区。队伍里混进了很多犯罪分子,赤卫军战士在这些坏家伙的影响下,军纪松弛,沿途进行抢劫。四月十六日夜,队伍在谢特拉科夫村外宿营。他们根本不把指挥人员的威胁和禁令放在眼里,成群结队地涌进村子,开始宰羊,还在村头强奸了两个哥萨克妇女,无故开枪,向广场射击,打伤了一个自己人。夜里,岗哨全都喝醉了(每辆大车上都装有酒精)。这时候,由村子里派出去的三个骑马的哥萨克早已在邻近的村庄进行骚乱煽动了。
夜里,哥萨克们摸黑上马,带上武器、干粮,由从前线回来的哥萨克和老头子们,仓促组成队伍,由本村的军官或司务长率领,开往谢特拉科夫村,他们隐蔽在山沟里和山坡后头,把赤卫军团团包围起来。夜里,从米吉林斯克、科洛杰兹内、博戈莫洛夫开来一些人数约有半个连的队伍。奇尔河上游的人,纳波洛夫人、卡利诺夫人、叶伊人、科洛杰兹内人都暴动起来了。
天上的北斗诸星已经黯淡无光。黎明时分,各路哥萨克,跃马呐喊,杀声震天,从四面八方向赤卫军冲来。机枪打了一阵,就哑巴了,杂乱无章的射击声响了片刻,就无声了,只听到刷刷的砍杀声。
一个钟头就完事大吉:赤卫军全部被歼,二百多人被砍死和枪杀,约五百人被俘。两个有四门炮的炮兵连、二十六挺机枪。一千支步枪和大量的弹药都落到哥萨克手里。
过了一天,手持小红旗的急使便驰骋在全区的大路和乡村小道上。集镇和村庄都闹哄起来:推翻了苏维埃,匆匆选出了镇长和村长。卡赞斯克镇和维申斯克镇的暴民连队也迟迟地开到了米吉林斯克镇。
四月下旬,顿涅茨河地区上游各集镇相继宣告独立,组织了自己的军区,称为顿河上游军区。选定维申斯克镇为军区驻地,维申斯克人口众多,面积和所辖村庄的数目,在全区仅次于米哈伊洛夫斯克镇。仓促把原来的一些村庄划为集镇。新建了舒米林斯克、卡尔金斯克和博戈夫斯克诸镇。这样,顿河上游军区就辖有十二个集镇和一个乌克兰多,过起脱离中央政府的独立生活来了。原属顿涅茨河地区的卡赞斯克、米吉林斯克、舒米林斯克、维申斯克、叶兰斯克、卡尔金斯克。博戈夫斯克等镇和波诺马廖夫斯克乡,原属梅德维季河口区的霍皮奥尔河口镇、克拉斯诺库特斯克镇,以及原属霍皮奥尔河军区的布卡诺夫斯克、斯拉谢夫斯克、费多谢耶夫斯克等集镇都加入了顿河上游军区。选举叶兰斯克镇的哥萨克扎哈尔&iddot;阿基莫维奇&iddot;阿尔费罗夫为军区司令。传说,阿尔费罗夫原本是个没有出息的低级哥萨克军官,只是由于老婆泼辣、聪明,才成了个大人物;据说,阿尔费罗夫三次考试都不及格,但是老婆揪住这位饭桶丈夫的耳朵不放,不容他喘气,直到第四次终于考取了陆军大学,方才罢休。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人们已经无暇去谈论阿尔费罗夫了,即使谈起,也只是寥寥数语,因为别有所思,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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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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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春汛刚刚开始退落。草地上和菜园的篱笆边露出了褐色的淤泥土地,四周围了一圈像花边似的春汛退去后滞留下来的垃圾:干芦苇、树枝、莎草、去年的树叶和波浪冲倒的枯树。顿河两岸浸到水中的树林里的柳树已经鹅黄嫩绿,枝条垂下像穗子似的柳树花絮。白杨树的芽苞含苞欲放,村里家家院外,泛滥的春水环绕着的红柳嫩条低垂到水面上。毛茸茸的、像羽毛未丰的小鸭一样的黄色芽苞浸在春风吹皱的粼粼碧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