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赫拉开车门,费力地坐进汽车里,同阿佩尔问过好,说:&ldo;去盖世太保。&rdo;
&ldo;是,上校先生。&rdo;
&ldo;您后面的麻袋是干什么用的?&rdo;
&ldo;那不是麻袋,上校先生。&rdo;
&ldo;那是什么?&rdo;
&ldo;是油桶,上面盖着麻袋。&rdo;
&ldo;那个小箱子是干什么用的?&rdo;
&ldo;小箱子里装的是油和瓶罐什么的。我喜欢储存些备用的东西,上校先生。&rdo;
&ldo;这是好习惯,不过,重要的是别污染了汽车里的空气。&rdo;
&ldo;不,不会的,上校先生。&rdo;阿佩尔看了看仪表,说、&ldo;您能允许我去趟加油站吗?&rdo;
&ldo;之前没加油?&rdo;
&ldo;请原谅,上校先生,没能加。&rdo;
&ldo;远吗?&rdo;
&ldo;不远,不远,五分钟,上校先生。&rdo;
&ldo;那就去吧,&rdo;克老赫皱了皱眉头,&ldo;我的司机哪儿去了?&rdo;
&ldo;去检修了,上校先生。&rdo;
汽车刚刚驶过加油站,阿佩尔立即加大了油门。检查站出口处的党卫军向克老赫敬过礼后,把身子挺得笔直。克劳赫略微抬起左手,向他们还礼。手刚放下,克劳赫觉得有个东西顶住了他的后脑勺。他稍稍转下身子。后面坐着一个身穿没有肩章的德国军服的人,手里的手枪枪口正顶着他的后脑勺。
&ldo;这是什么把戏?&rdo;克劳赫问。
&ldo;这不是把戏,&rdo;科利亚一面拿掉膝盖上的麻袋,一面回答说:&ldo;感谢上帝吧,战争对您来说,已经结束了,克劳赫。&rdo;
贝格准确地向旋风通报了城周围检查岗的情况。科利亚准确地计算出时间和地点。阿佩尔准确地将克劳赫带出了那个检查站。从这里可以去谢多伊的住处──克什利茨的秘密联络点……
克劳赫被带进一个漆黑的地窖里,他在地板上爬着高声喊叫:&ldo;我是工程师,我是工程师,我不是军人!别枪毙我,我求求你们,别打死我!&rdo;
科利亚说:&ldo;安静,没人想打死您。&rdo;
&ldo;您是德国人?请告诉我,您是德国人。我听出来了,您是德国人!这都是为什么?!我求您!&rdo;
&ldo;我是俄国人,&rdo;科利亚回答说,&ldo;请别喊叫,这是实话……好了,安静,真的,请安静。我们需要你活着。您会活下来的,如果您能把克拉科夫城的布雷图和摧毁该城的计划交给我,并告诉我防止爆炸的办法和时间。&rdo;
&ldo;好,好,我全都照办,我会把图,所有的图带给你们……&rdo;
&ldo;不,现在您就把这些图画出来。&rdo;
&ldo;那你们在我画完之后能不枪毙我吗?你们说的我知道,是指摧毁布拉格的图──图是我绘制的,我一个人都知道!再没有别人知道。我是工程师,是他们命令我干的,我恨希特勒!我是工程师!&rdo;
科利亚笑了笑,问:&ldo;总之,您是一个有专业的人,对吧?&rdo;
&ldo;是,是的!您说的对,我是个有专业的人!是非军事专业!我会设计,我是──建设者……是那些可恶的法西斯逼我去破坏……是他们,他们!我渴望建设,只建设……&rdo;
&ldo;那好,我们说定了:请把克拉科夫和布拉格的图画出来。我们需要您活着。只是请您别这样发抖。您是军官,克劳赫先生。&rdo;
谢多伊侦察队的掩护小组依照贝格的建议,把阿佩尔的汽车推到土路上,伪装了一个被反坦克雷爆炸的现场。由于阿佩尔的汽车后仓里放了五桶汽油,所以汽车象干柴一样轰的一声燃烧起来。汽车里还放了两具从警察局里弄来的尸体,这是前一天按照地下组织的决定枪毙的叛徒。因此盖世太保并没有惊慌,也没有改变炸毁挥拉科夫城的传动装置图纸──伪装克劳赫车毁人亡的行动没有给他们留下改变计划的根据。
至少旋风是这样认为的。
3、活下去,但要记住
施蒂利茨看了看表:二十三点三十分。还剩下十五分钟。他提前来到万泽耶,转了一会儿,四处看了看,然后下了汽车,不慌不忙地朝一家小啤酒馆走去,十五分钟后联络员将在那里同他接头。他要把文件交给联络员,为保存这些文件还设立了断头台,不过,在那可爱的刀刃落到脖子上之前,还得经受一天一夜惨无人道的拷问,因为这些文件上都印着:&ldo;国家重要文件。绝密。&rdo;
施蒂利茨往前走着,浑身不住地打冷战。但这并不是由于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万一失败将等待着他的那种恐惧,而是因为今天早晨,天色未大亮时他醒来后想到:&ldo;如果他们送我礼物,那会是什么呢?他们会不会把儿子派来?&rdo;他知道这不可能,知道克拉科夫城的那次巧遇是不可思议的,是极为特殊的,也是不会再重演的;他什么都明白,然而盼望见到萨耶奇卡、科利亚、安德留沙、格里尚奇科夫的愿望却总是执拗地在他心里翻腾。
&ldo;我累了,&rdo;施蒂利茨对自己说,&ldo;那次和萨尼亚的会面对我震动太大了。我从未尝过做父亲的滋味,我一个人生活,而且过得很轻松,因为我只对自己一个人负责。只对自己一人负责──这没什么可怕的。再没有比对孩子承担责任更艰难地事了。说它艰难,是因为我知道儿子和我们千千万万的孩子面临着什么样的威胁。等消灭了希特勒,到那时为孩子承担责任将是一件美好而善良的事情。那时还会有困难,这些困难父母们还会觉得是不可解决的,但这是不对的,那时困难不可解决,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而不是别人。即将来临的是另一种时代,人们将谱写另一种歌词,只是不要再有希特勒分子,不要再有我所体尝过和正在体尝的那种恐怖……如果我通过联络人员,要求把萨耶奇卡送回家,是可以把他带出克拉科夫的──他们同游击队已经建立了可靠的联系。他会走进家门,抱住妈妈,在昏暗的前室里站在妈妈身边一动不动,久久地站在她的身边,他会闭上眼睛,很可能,他还会看见我,也可能再也见不到我:这是不可思议的──他怎么会想象出父亲身穿戴着十字勋章的黑军服呢……但以后,等他得知是由于我的请求才把他送回后方,是由于我的请求才使他与朋友分离,也是由于我的请求,剥夺了他消灭希特勒分子的权利……难道他会原谅我吗?他是不会原谅我的。可是我会原谅自己的,如果他要求……不,我没有权利允许自己想这些。他不会出事的,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他现在差不多已经有我离开符拉迪沃斯托克时那么大了,可那好象是不久前的事,那时我还很年轻,现在我都四十五岁了。我已经累了,象个垂暮的老人,所以脑子里就生出了荒唐的念头,变得婆婆妈妈的,疯了似的胡思乱想……或许,这不是胡思乱想?也可能做父亲的都这样,你过去从未当过父亲,你只是伊萨耶夫,再往前,父亲在世的时候,你是弗拉基米罗夫,后来你成了施蒂利茨,让这个可恶的名字滚一边去吧……噢,天啊,他快点来吧……如果来的不是&lso;他&rso;,而是&lso;她&rso;怎么办?自从英格里德死后,我是那样为&lso;他们&rso;担心……要知道他的父亲也是可以不让她同希特勒斗争的,那样的话,她还会活着,会成为博登&iddot;克劳茨伯爵夫人,会在巴伐利亚某个地方躲藏起来,避开恐怖。然而老人自己死了,没有阻拦她成为她所成为的人,牺牲了……我不应该想这些。我会支持不住的,会把事情弄糟的。如果我失败了,他们就会利用我的所有关系,就会找到萨耶奇卡,让我们当面对质,他们做这种事是很有一套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