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到了一年的冬天,皇家凄清的园陵外缓缓走来一人一马,马走得很慢,而马上之人一贯喜欢穿着的白衣,在这冬日里依旧莹白而干净。
秦康在外面游荡了很久,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山河水秀,可是每到这个时节,就会回到这里来。
因为这里,有他一直念想着的人。
当年棺木下葬时候,何等风光无限,作为大秦第一个封号的将军,青云大将的葬礼依照王侯的礼制,何其奢华,可如今这坟前也已经是荒草萋萋了,没有人祭拜,再华丽的墓碑也是一片破败。
秦康挽起袖子,亲自动手,一点一点拔去那坟头上的草,脚下的锦鞋脏了,雪白衣摆也蹭得点点漆黑,那双高贵不染尘埃的手,也是泥土跟青草痕迹斑驳,若是让外人看到这洁癖成性的九王定远侯这副模样,想必也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周遭一片寂静,他便一直沉默地拔草,极为认真跟仔细,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把坟头上的草清理干净,那墓碑原本的模样显露了出来,其上青云将军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有些斑驳老旧的味道。
“林巧云,我来看你了。”他坐在那墓碑前,依靠着轻声说话,好像跟亲密的朋友在耳语一般。可是,唤出来的名字,却是连名带姓,极为的陌生。
实际上,他同林巧云之间,并不算熟悉,见面的次数也都是屈指可数。
可偏生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天生带着强烈的鲜明色彩,当初在青城大街上号令数千人围堵将士,只那一眼,便让他记了一辈子。
从欣赏到愧疚,从愧疚到执着,从执着衍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感,直到秦康恍悟过来,一切却是已经晚了。
她从农家汉的妻子,变成了青云将军,成了帝王看中的猎物,他总是在晚一步中错过她,甚至到了最后,连只字片语都没能再跟她说上。
“呵呵……”他仰头灌下一口酒水,辛辣的酒气窜进鼻腔,凝聚在心口,把那股子哀伤也压制了下去,他侧过头,轻轻抚过那墓碑上的字迹,嘴边露出了苦涩的痕迹,“你大概不知,有个傻子,一直都在爱着你。”爱到了无痕迹,爱到只有自己知道。
秦康觉着自己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感情,全都泯灭在了君阳殿的那场大火之中,之后走遍天涯海角,他都心无波澜,再难以为何事而动容。
日落西山的时候,下起了薄薄的雨,他将那半壶酒放在她的墓碑前,温柔浅笑,“三年后,我再来看你。”
三年,足够他绕着这广阔的疆土,走上一圈又一圈,他约定三年,也只不过是想用时间,也磨灭心里反复想起的伤感。
那马儿驮着白衣,晃晃悠悠,不急不缓,渐渐远去,皇城明明尽在咫尺,他却再也没有回去。
他知道,围墙之内,已经不需要他为大秦卖命,而他,也无法再面对那龙椅之上的亲兄长。
日暮浅薄,那一人一马穿着羊肠古道,消失在天边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