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程少华坐在桌前赶稿。他在明兴报有固定专栏,每周七篇稿子要写。今晚,游标在文字档闪灿,他写稿不顺,思虑不集中,一直想着徐静远。一个已经被他扣分扣到底的女人,偏犯贱又一直想起。他被徐瀞远这女人冲击到,在短短的时日里,见识到这女人极端的表现。平时一副没心肝的死样子,让人看了想问‐‐&ldo;我是欠你几百万吗?&rdo;当他觉得这女人难相处,很高傲。结果,又见识到她脆弱崩溃的一面,在车祸时,她身上躺着已经气绝的少女,她不顾疼痛强撑板金,不放手。当时她凄厉哭喊,教他冲动,跑去相助。但事后她没一句感谢,依然拒他千里外。当他觉得她无情冷酷,又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拿着相机,笑咪咪地要给猫儿拍照,温暖地柔声哄猫咪。后来,常去停车场打量她。看她坐在小小收费亭里,沉静地削着一支支铅笔。沉静地埋首桌前,抄写东西。那样单纯枯燥地过日子,她这样生活着。种种矛盾,让他好奇。他冲动地想更了解她,他就像过往那样,很容易因为动心了,就提议交往。结果她不是拒绝,而是提出条件,然后嫌他没本事办到,大大地剌伤他自尊。是啦,她最有本事啦,她害他写稿不顺。她不用现身,但已存在于此,存于他脑中视野,干扰思路,放送杂讯,他的自尊被啮咬,自信受考验。连他向来备受推崇的高智商,如今都岌岌可危啊。问她想从男人身上得到什么?&ldo;我想要忘记时间……还要……忘记自己。&rdo;时间岂能暂停?人又怎么能忘记自己?明明就是故意说来拒绝她的,却耻笑他办不到,没本事。她可恶。而他自己更可恶,明明被她气走,方才家里粪管都破裂了,臭气冲天的,他不怒,反而兴高采烈宛如精神分裂地在厕所洗得香喷喷,仅围着浴巾,跑出来刻意在她面前炫耀他每晚伏地挺身一百下的傲人体魄。此刻夜深人静,想来汗颜。我干嘛啊?难道智商受损,头脑无用,只剩发达的四肢,可以跟她炫耀吗?x,他好像被困在死胡同里了。程少华转过椅子,朝房门喊:&ldo;潘若帝!&rdo;一阵急促脚步声,门推开,潘若帝跑进来。&ldo;什么事?&rdo;&ldo;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希望时间暂停?&rdo;&ldo;这个嘛,&rdo;潘若帝在床畔坐下。&ldo;通常会这么希望的,肯定是过得太幸福了,才希望时间停止。&rdo;徐瀞远最好是过得很爽。&ldo;我白问了,你走吧。&rdo;错得离谱。&ldo;还有一种可能。&rdo;潘若帝盘坐。&ldo;过得水深火热,痛不欲生,不想活了时,也会希望时间暂停。&rdo;&ldo;唔,你且留下。&rdo;这个较接近徐瀞远的状态,程少华又问:&ldo;那么要怎么做,人才会忘了自己?&rdo;&ldo;这你问我就对了。我有个客户啊,常到山上打禅七,打坐到很放松时,就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涅盘的境界,忘记世界,忘记一切,忘我啊。&rdo;程少华脑中浮现他跟徐瀞远坐寺庙打坐,那时佛光普照,佛经嗡噏嗡。慈悲遍布,法喜充满,宁静致远,一起出家。这、太、困、难、了!删之。程少华再问:&ldo;除了打坐还有没有别的方法?&rdo;&ldo;人在很紧张或很专心的时候,也会忘记自己啊,全神贯注地做某件事时,就会这样。艺术家常常会这样啊‐‐&rdo;潘若帝手机响,他接了,听见对方声音,面色紧张,边听边看向程少华。&ldo;……喔,是,你好。我不知道喔,我没有他的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联络他。好……要是看见我再帮你转告。不会,再见。&rdo;潘若帝关电话。程少华已经猜出是谁打来的。&ldo;是她吗?&rdo;&ldo;欸,之前找到出版社就算了,现在竟然有办法打到我这里找你,我看她是不会放弃的,你怎么办啊?&rdo;程少华脸色凝重。&ldo;不要管她。&rdo;&ldo;一直都这样做,可是她根本不会放弃。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啊?&rdo;潘若帝拍拍程少华的枕头,躺下来。&ldo;我看,今天我陪你睡好了,你需要安慰。&rdo;程少华起身,走过去,在床畔坐下,望着潘若帝,按着他肩膀,温柔缓道:&ldo;若帝‐‐&rdo;&ldo;华哥。&rdo;&ldo;有件事困扰我很久了。&rdo;&ldo;请说。&rdo;&ldo;你和潘若迪是什么关系?&rdo;&ldo;啊咧?&rdo;&ldo;都是健身教练,名字听起来都很像,潘若帝是你的真名吗?还是你去改的?你是不是崇拜潘若迪?若帝,人要做自己,嗯?&rdo;&ldo;你神经病,我就是高兴叫潘若帝,你胡说八道。&rdo;潘若帝咻地跳下床,奔出房间。可恶,可恶啊,华哥竟然猜中他心思,呜呜,过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