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间,淮安曾有过一座绵延二十三里,工匠六千余人的清江造船厂,在当时,清江造船厂能够制造出全国近六成的漕运船。
余朝先祖为求长生仙药,曾七次派人出海寻天心岛,出海时所用的大鹏宝船,便是出自清江造船厂的工匠之手。
山河岁月,如今的造船厂,历经了兴衰战乱之后,早已不复当年的繁华盛景,厂房十不存一。还留在船厂里的工匠,大多是船厂最庞大时聚在此地的工匠后人,世代造船为生,近些年商业繁荣,靠着淮扬运河的往来商贸造漕运用船,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造船厂里的制造设备和工艺并未荒废,一天的时间,船厂里的工匠众人皆被方书带人控制起来,正热火朝天的研究着分发下去的图纸尝试制造。
江秋的手下中有几个在船厂做功的熟脸,散出消息,“该吃吃该喝喝,有大钱拿,干嘛不干,反正出了事也是我们被胁迫,官兵怎么也动不到我们的头上,不如趁这个机会多挣些钱养家。”
工匠们听了都觉得很有道理,非常配合。
又是一夜过去,天将破晓。
方书整整两天两夜没能合眼,身体已经临近疲惫的极限,时间紧迫,他绝不能倒下!在又安排完数件事后,等在一侧的人群终于散去忙活,好不容易可以闭眼小憩,一个匆忙声音响起,“找到了,大鹏宝船!”
立刻睁眼跟着手下过去,载着数人的一叶小舟直直穿越河道旁的芦苇丛。
芦苇深处,豁然开朗。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大鹏宝船。如同小山一般的巨大身躯映入眼帘,像一只巨兽盘踞在湖畔沉睡。众人轻了呼吸,将小舟渐渐驶近,开阔的视野被逐渐压缩,满眼只能剩下木质船架的灰黄。
来到岸边,登梯而上,走过一段长路,爬上瞭望台。山峰的最高处,已经站着一个人,衣着华贵,身上的金银玉装饰在晨曦下闪闪发光,十方商会魏雪竹。
魏雪竹眺望着远方,那一抹红色在天际腾起,光芒万丈。
方书上前看过一眼,缓缓坐下,合上双眼。
魏雪竹叹气,“可惜。”
这一只大鹏宝船,是由当朝天子余谷丰亲自差遣的能工巧匠百余人来淮安,在此处制造已经整整三年。
余谷丰终究也做上了先祖的长生梦,造这船是为了出海,寻找也许可能被炼成的不老仙丹。
按照工期,起码还要三个月,此船才能下水。
“可惜。”魏雪竹又叹口气,“真不知道你们这帮蠢货在干什么,时间!时间!苏先生原定的计划一前再前,先是误了这宝船的工期!我们带图纸来,又没了时间造兵器!”
魏雪竹继续说话,“你们这儿怎么能出这么大的差错!现在祝同生知道了消息,白老板和金芝还都不见了!”再叹口气,“这场戏,怕是要演不下去了。”
“到底谁是蠢货。”方书冷哼一声,依旧闭着双眼,“你他吗的不知道玉印才是关键?玉印怎么会到祝金蟾手里的!没有玉印,造反只是我们这帮人的一厢情愿!没有东宫党羽的支持,没有这帮权贵的默许,我们刚出淮安就得给人掐死,我们这些散兵游勇就是一块大肥肉,人人都等着取你我的项上人头去邀功!”
魏雪竹哑口无言,只得不住叹气,方书又是一声冷哼,“事到如今,江秋已经去拦截求援的兵符,既然消息还没有传开,我们可以拼掉祝同生的一千精兵,杀人夺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嗯?怎么会?”魏雪竹思索一阵,反应过来,“东宫干掉祝同生起义造反,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事,经此一役壮大声势,事半功倍,这事就算成了。只是拼掉祝同生,杀人夺印,何其难。”
方书话锋一转,“我还有一事不解,展伟豪虽成了个废人,但终究未死,事情传到京城,不就穿帮了吗?”
“展先生每天可是醉生梦死,用福寿膏吊着命呢,留他活着是因为他得活到余子柒入京。咱们造反的消息一传开,就会有人送去特制的福寿膏,死无对证。况且余子柒带兵入京,哪怕他不反,天底下的人都会觉着他要反,接下来,就是圣上和镇西王侯之间的事了。”魏雪竹放眼望去,一轮旭日已然升起,“京城有苏先生,不必担心,倒是我们这边难以继续,还是说,你想到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