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钟初煦以为是官场上不对付的人想教训他一顿,后来几个日夜过去,才彻底慌起来,又想着会不会是他曾雇佣的那帮劫匪走投无路,剑走偏锋想掳他敲笔银子,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猜疑,因为没人跟他索要银子。
他被关在笼子里,罩着黑布,每日唯一见到光亮的时候,是有人掀开一角给他投送食物,每次他都声嘶力竭呼喊,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人回答。
钟初煦快要疯了。
“五哥、七哥,你说要给我送礼,到底是什么啊。”
“妄图伤害小婉的人,父皇和几位哥哥绝不会轻饶,你在大霁国被掳,罪魁祸首除了那倾云郡主,还有内阁首辅钟初煦。倾云郡主的父亲是翊亲王,我们不好过于得罪,而且他颇识时务,亲自安排人将钟初煦给绑了押来,这就是要送给你的礼。”
“我们不能把倾云郡主怎么样,但对这钟初煦可没什么好顾忌的,小婉,人交给你,尽管撒气,弄死也无妨。”
南宫平婉看向盖着黑布的大笼子,撇撇嘴:“我哪有这般残忍,让他给我道个歉,再稍作处罚便够了,更重要的是你们得把那些被掳的姑娘救出来,这是我答应了恩人的。”
钟初煦什么也看不见,听着交谈,心神随之剧烈震动。
他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这里是北渊国,眼前说话的几位是参加了宫宴的两位皇子,还有一道去游玩、却被掳走的九公主。
他更是听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在这里,没想到劫掳他的竟然是翊亲王!
五皇子和七皇子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目光里的不肯罢休:“小婉没有惩治的心思,我们几位哥哥可绝不会轻饶,人稍后我们会带走。”
北渊皇室有八位皇子,唯独只这一位公主,长得可爱性子又讨喜,自小就是被父皇和哥哥们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不然也不会她一央求,就愿意带着一道去大霁国了,偏偏还险些出事,他们直恨不得将人抽皮拔筋了才好。
钟初煦听到绝不会轻饶几字,心里一紧,握住木栏摇晃,声音已沙哑的不成样子,哀求道:“公主被掳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我是无辜的,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们,此事真不是我做的。”
南宫平婉对处治钟初煦没有半分想法,但听到这话却是生气了:“不准狡辩,恩人说了,你也是坏人,和那个倾云郡主同流合污是一伙的。”说完扭头眼巴巴去看两位哥哥,“我让你们帮我查探恩人的下落,到底查到没有啊?”
恩人?什么恩人?
钟初煦疯狂摇着木栏,苦苦哀求想问个清楚,可说话声却渐远,没有人再给回应,他绝望的瘫倒下去,只觉人生就如这眼前一般,黑暗无望。
他所期望的康庄大道,想要的如鱼得水更上一层楼,怎么就彻底坍塌了呢?
钟初煦被带到五皇子府上,关押在石室里,每日被各种酷刑轮番折磨,晕过去了就用辣椒水浇醒,快不行了就给他服药续命,吃食也都是补汤,不肯喝就有人逼着喂,想寻死一了百了都做不到,四肢被铁索缚着,想动都难。
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钟初煦在这个时候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心,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在温蕊替他挡了一剑时,沉睡已久的良知就开始苏醒,可惜他已经没办法回头。
在温蕊提出和离时,他百般不舍,更是尤为后悔,但伤害的事已做出,覆水难收,他只能自欺欺人,他为了想要更好的而做出取舍,他没有错。
在看到倾云郡主和一帮面首交缠,他的尊严被彻底踩在脚下时,他明白不可能再有人如温蕊那般全心全意了,他后悔到辗转难眠,却也知道和温蕊之间已没了任何可能。
越来越深的悔悟,也越来越深的无力回天,在石室里被折磨的浑浑噩噩,钟初煦开始频繁出现幻象,总是能看到温蕊。
他曾以为自己越活越清醒,想要追权夺势。
可谁说又不是越活越糊涂,亲手毁坏弄丢了最宝贵的呢?
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他悔了,悔到咬着牙根满嘴血腥。
守卫走进来,照常捏住他的下巴,将汤药强行灌入嘴中,钟初煦在非人的折磨下已没了知觉,麻木下咽,不小心溢出来就会挨上一鞭。
“臭死了,晦气!”守卫喂完汤药,嫌恶地在身上擦了擦手,走出去。
钟初煦的头无力垂下去,脚边跑来两只老鼠啃噬脚趾,他也一动不动。
昏暗的石室里,他看到光了,也看见了光亮里的小村庄。
山峦旷野,风高云清,有人逆着光向他跑来,最热烈的怦然心动,又活过来了。
钟初煦嘴唇哆嗦,眼泪掉下来,朝奔来的身影伸出手轻唤:“阿蕊,我不会再失去你了。”
多想日子能永远停留在年少啊。
如果能重新来过,阿蕊,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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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州城,最繁华的街市一角,鞭炮齐鸣,彩带飘飞,温蕊的铺子开张了,来恭贺的人排着长队,欢声笑语。
阮姨娘和莫姨娘临盆在即,不适合来这样人多的场合,只庄姨娘和她父亲庄时遇站在江楼月身后帮忙操持。
庄时遇一直嘿嘿笑着,他压根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这般风光,说起来还是女儿嫁得好,有了个好主母,骤然想到今日收到的消息,他挤到江楼月身边,鞭炮声太大,他只能扯着嗓子喊话:“夫人,我听说钟大人被抓去北渊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