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坐下后,瞧着身旁的朱氏形容憔悴,皮色蜡huáng,两边的颧骨微耸起来,面颊却有些浮肿,明兰犹记得她当初的俏丽芳华,不由得大吃一惊,她定力不够,做不到装作没看见,便忍不住道:&ldo;你……你也别太焦心了,这般不当心身子,回头三爷回来了,可怎么好?&rdo;
朱氏泪往上涌,哽咽道:&ldo;也不知他还能不能回来!&rdo;
说着,便扑在煊大太太身上低声哭了起来,煊大太太一边拍着她,一边对着明兰低声道:&ldo;你不知道,就在前日,大夫刚诊出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子了。&rdo;
明兰一阵尴尬,此qíng此景,她不知该不该说&lso;恭喜恭喜&rso;,含糊的嗫嚅了几句&lso;回头给你送些补养的药材来&rso;之类的。
还没等她说完,朱氏已从煊大太太怀里猛的抬身,挣扎着起来,泪眼婆娑的要下跪:&ldo;我求求二哥了,不论以前如何,他,他……到底是二哥的嫡亲兄弟呀!您如何能眼睁睁的瞧着不管,也不知这两日,他在那阎王地界里……到底如何了?&rdo;说着,哭的愈发厉害起来。
顾廷烨似早料到会有这一问,微微倾了下身子,道:&ldo;弟妹不必着急,前日我一知道这事,便立去大理寺打探消息了。&rdo;
&ldo;怎么说?&rdo;太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了,焦急的问道。
顾廷烨颔首以示恭敬,道:&ldo;也不是极要紧的,不过是从别处搜出几封信,上头有御敕钦诰的宁远侯印鉴盖戳。&rdo;
这句话把全神贯注给丈夫服药的邵夫人也惊着了,颤道:&ldo;印鉴?不不,这几年你大哥一直缠绵病榻,寻常连园子里走一走都是不易的,如何会……?&rdo;她止住话语了,眼神已转向太夫人了,嘴唇不住颤抖。
顾廷煜qiáng忍着气喘,抬起头来,恰好和顾廷烨的目光对上,那样镇定有力,充满生命力,他心头一阵恼怒,更咳嗽的厉害了。
顾廷烨收回目光,继续道:&ldo;大理寺的几位大人细细盘问一番之后,才知道大哥这几年一直在养病,一应庶务都是三弟在管,这才把三弟叫了去问话的。&rdo;
朱氏听的发怔,急急道:&ldo;那……你三弟他……&rdo;
&ldo;有几个人犯对不拢口供,还有几个为着能脱轻些罪责,正在七扯八扯的拖旁人下水,不过我已去招呼了,几位大人都是做了一辈子的老刑名,目光如炬,待查清了便无事了。&rdo;
顾廷烨缓缓道,&ldo;弟妹放心,只要三弟不曾深涉其事,不过是&lso;不慎&rso;或&lso;攀附&rso;罢了,还算不上结朋党营私利;这样的罪名,大碍是没有的。&rdo;
朱氏住了眼泪,神qíng茫然,太夫人却听出话里的意思,紧张的追着问道:&ldo;那落罪呢?会不会流放?充军?&rdo;
顾廷烨轻轻皱眉:&ldo;这……就要看查下去如何了。&rdo;
太夫人用力盯着顾廷烨,却见他岳恃巍然,坚不可动;她颓然倒在座位上,老态毕露,一时心乱如麻。
炳二太太一直咬牙忍耐着,听到这里,猛的站起身来,走前几步,指着五房父子三人,尖声道:&ldo;你们!你们!炜兄弟替他大哥掌理些庶务,也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大理寺怎会晓得,定是你们贪生怕死,把炜兄弟也抖搂出去了!&rdo;
她怒极之下,发丝散乱,目光凶狠,似恨不得扑上去咬五房父子几口。
明兰不同意她的说法。既然顾廷炜替长兄做事,自然免不了与外头的人打交道,人qíng往来再所难免,外头人知道的估计也不少,未必是五房父子说出去的。
五老太爷不复往日神采,一直恹然不乐,听闻此言,只吹了吹稀稀拉拉的胡须,半响没说出话来,倒是五老太太严斥道:&ldo;侄媳妇,休得胡言,有这么对叔伯长辈说话的么!&rdo;
&ldo;什么叔伯长辈?!哼哼,要紧关头,一个个只知自保!&rdo;炳二太太急红了眼,愈发说的厉害,一边哭一边骂,&ldo;我家那个,不过是替逆王暗中办了两桩不轻不重的差事,不知早几辈子的事了,外头人怎知是顾家的哪个?都是你们怕担事端,一个个缩了王八脖子,一张嘴全吐了个干净!虽说办事的是我家那个,可当初在王府喝酒吃ròu,你们难不成少去了?!&rdo;
&ldo;你个泼妇!颠倒黑白!&rdo;顾廷炀一拍桌子,终于高声还嘴了。
从进来起他就一直保持着45度的完美侧脸,这时转头,明兰才看见,他侧颊上有三道明显的血痕。
&ldo;当初四王……逆王可没瞧上他,是他自己上赶着要去巴结,争来差事办!如今叫查出了证据,与我们有什么相干!&rdo;
炳二太太气的脸色酱紫,大怒道:&ldo;难道那些差事你没沾手?如今你屋里那两个小妖精不是当时一道弄来的么?哼哼!若是我男人有个好歹,我亲去大理寺揭了你们的老底,争个鱼死网破,大家谁也别想摘干净!&rdo;
明兰低头揉着裙角,她晓得了:虽然顾家兄弟都是一个牌子的产品,但却有档次差别,顾廷炀和顾廷狄是嫡出的,可以出入王府饮宴交际,顾廷炳是庶出的,四王府难免有些看不上,但挡不住顾廷炳热qíng似火,上赶着巴结些暗中的差事来效劳。
一明一暗之下,所以先被逮去的是五房父子,但后来被收押的却是四房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