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如今朝堂之上的势力,大致可分四股。皇上一股;圣德太后和豫王一股;清流文官也算一股,还有地方上的不稳。&rdo;公孙白石紧紧皱着眉头,捏着拳头,似是苦苦思索,&ldo;大约如此罢,兴许还有些说不清的隐晦,老朽尚不可知。&rdo;
&ldo;先生不必过忧。&rdo;明兰听的入神,渐渐进入状态了,&ldo;我瞧着皇上行事颇有章法,总能有法子的。先是清流的读书人,他们……&rdo;
她斟酌了下措辞,这帮人其实才是最狡猾的,她家就有两个。他们打着受圣人教诲辅佐君王的幌子,永远站在有理的一边,坚决不犯路线错误。
&ldo;皇上日渐坐稳帝位,他们自会渐渐靠拢了来,至于地方上嘛,只消中央稳固,慢慢的总能削平的。最麻烦的是……咳咳,况且,我听闻先帝临终前曾当面嘱托皇上多加关照圣德太后和豫王爷母子。&rdo;
公孙白石拍着大腿,重重叹气:&ldo;谁说不是。真如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不过,也不妨事,只盼着皇上别心急,待过个十年八年,掣肘渐少之时,当能慢慢料理了罢。&rdo;
&ldo;兴许待过了十年八年,大家也都认命了,不再闹事了也说不定。&rdo;明兰很乐观的预测着,这种利益集团又不是邪教组织,脑子敲伤了,死忠的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ldo;别把话题说远了,赶紧绕回来,还是说说咱们自己。&rdo;公孙白石一脸&lso;你们年轻人就是注意力不集中&rso;的表qíng,明兰大囧,是谁把话题从水帘dòng岔到火焰山去的呀。
&ldo;如今,大乱虽已平,其间却暗cháo汹涌,朝堂上更是波谲云诡。想安身立命,不但要揣测圣意,还要估量时局走向。&rdo;公孙白石站起身,背过身遥望窗外山水,叹道,&ldo;皇上若不好,仲怀必然不好,可皇上若事事安泰顺心,仲怀却未必会好。&rdo;
&ldo;此话怎讲?&rdo;明兰蹙起秀气的眉毛。
公孙白石转过身来,无奈的笑了笑:&ldo;当年仲怀纵与皇上有些交qíng,但比起那些护卫在皇上身边十几年的潜邸心腹,却是还差了些。更何况,八王爷和皇上,那可是两码事呀。&rdo;
&ldo;……天子无家,家事即国事;天子无友,只有君臣之分;天子无私,心中只当有江山社稷。&rdo;明兰忽想起庄先生的话来,低声念道‐‐就是小玄子和小桂子也没迈过这道坎儿。
&ldo;夫人能这般明白,我便省心多了。老朽费了不少力气耳提面命,也不知仲怀听进去多少。做臣子的,就要自己当心些,别以为皇帝会什么事都替你兜着。&rdo;公孙白石微笑着点点头,&ldo;正因如此,侯府那头出了事后,我便一力主张仲怀去求qíng。&rdo;
这个弯转的太快了,明兰眨眨眼睛,表示不懂。
&ldo;一则,仲怀这般岁数,却身居高位,不免引人侧目,他甫一发迹,便置本家至亲于不顾,不论有理无理,人言便可畏。&rdo;老头子摇头晃脑道。
明兰缓缓点头,这也是她当初的一大顾虑。
&ldo;二则,在这件事上,到底圣心如何?&rdo;
公孙白石玩味的眯起眼睛,&ldo;其实侯府犯的那些子烂事,圣上并不放在心上,处置也罢,不处置也罢,不碍大局;要紧的是,圣上想要个怎样的臣属?易牙,竖貂,公子开方。管仲劝谏齐桓公之言,殷鉴不远呀。&rdo;
明兰大为赞叹,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她扪心自问,她管家理事的时候,是喜欢那种六亲不认的多些呢,还是顾念家人的多些呢。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理状态。
&ldo;其三,也是最头痛的。&rdo;公孙白石再次坐下,从玛瑙盘子里挑了几颗葡萄,慢慢剥起来,&ldo;仲怀的委屈,我知道,夫人知道,侯府那边知道,可外头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呢。仲怀纨绔之名尤在,侯府那头却无甚离谱的把柄在外。唉,积毁销骨,几十年的成见呀。&rdo;
明兰嘴唇动了几动,又闭上了。
&ldo;仲怀能把当年之事抖搂出去么?也不能,不然便大不孝。&rdo;公孙又道。
明兰细细揣摩其中含义,缓缓点头。
当年白氏之事乃顾府之耻,为着钱娶了人家,却又不好好待人家留下的儿子,百般逼迫而离家出走,这些事qíng若说出去,顾老侯爷的名声便完了,侯府也会沦为笑柄。
可子不言父之非,倘若顾廷烨真去大肆张扬,坏了亡父的名头,那真是没错也错了。
&ldo;有这三不可,我便一直劝仲怀把眼光放长远些,不要纠缠一城一地的得失,日子长着呢,他有的是时间替白夫人翻案,替自己讨回公道,何必急于一时呢。&rdo;
公孙白石拿起一旁的冰镇帕子擦了擦手,抚须道,&ldo;前段日子仲怀正在气头上,我不好多说;两日前你们从侯府回来,我瞧他有些松动,便赶紧又去了,好说歹说,总算是劝服了。&rdo;
明兰心里感动,觉得这老家伙实是真心替他们着想,才会这样不屈不挠的去劝说。
&ldo;……先生辛苦了,明兰,明兰真不知如何道谢。&rdo;她诚心诚意的向老头子躬身行礼。
公孙白石连连摆手,笑道:&ldo;不妨事的,仲怀与我是忘年之交,脾性颇合胃口,况且我也不是白劝的,我叫仲怀一概别去找旁人,也别辩驳,只寻圣上求qíng,说到伤心处时,要是能哭一场,就更好了。&rdo;
明兰微微张开嘴,好玄妙的心术呀。
就是说,顾廷烨不是去替那些混蛋开脱罪责,他们确有其罪的,不过是请皇帝瞧在自己的面子上从轻发落罢了。
或者说,这次劝说,重点不在结果,而在行为本身。那些混蛋能不能脱罪不要紧,重点是要让皇帝明白顾廷烨的难处和苦楚,让他看见一个重qíng义,会心软,宅心仁厚的顾廷烨。
明兰开窍了,笑的十分狡黠,小声问:&ldo;那他哭了没?&rdo;
&ldo;这呀,老朽还想问夫人呢。&rdo;公孙白石佯作瞪眼,吹起了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