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次想从夏家搬出来,但一来自己工作时间尚短,还没有独立租房的能力。二来,父母死前曾立遗嘱,有一笔巨款将留给叔叔婶婶,做为养她长大的谢礼。但条件是对方必须把她抚养到二十五岁,或者到她嫁人。
所以夏以凉明白,自己就算有钱,婶婶也不可能让她从夏家大宅里搬出来。
她不知道父母留下的钱到底是有多少,也不知道已经在商场上占有一席重要地位的叔婶为何如此看重那笔遗产。
四岁的孩子又能记住多少呢?
她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但却依然能记起自己从小就住在夏家的别墅里。又或者说,如今所住的地方本来就属于她,属于她的父母,而叔婶才是半路搬过来的那一方。但他们后来成了她的法定监护人,这幢宅子也就顺理成章地改了名。
这是夏以凉对于那起事件仅有的记忆,并且在那以后,彻底从夏家大小姐变成了堂小姐,再从堂小姐变成一个不用付工钱的女佣。稍有不甚,婶婶便对她非打即骂。就像现在,那女人几乎是习惯性地一抬手,她的脸上就起了红砂。
“对不起。”她说:“婶婶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服务生。可是我已经用自己的身体撞住了大部分液体,只溅到这上面几滴,我会尽快把它弄干净的!”
“顶嘴!”又是一声厉喝传来,“把你养到这么大,好的没学会一样,就学会顶嘴了?”
夏以凉没再吱声,只努力地用自己外套上还干净的地方去蹭礼服。心里不是不怕,虽说婶婶的打骂已经习惯,可这里毕竟是褚家,她的脸可以丢在自己家里,却绝对不能丢在这地方。在褚易面前,虽然做不了公主,但好歹也要做个有尊严的灰姑娘。
她这样想着,手下的动作快快了几分。可那礼服上的污渍就是很难擦掉,不管她怎么努力,酒红色的斑点都还留在上面,似在提醒她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看得人触目惊心。
头顶有阵风起,她很熟悉,那是婶婶的巴掌又要落下来的前兆。
她不知道为什么婶婶这么爱打人,做为一家建材公司的副总,社会地位应该决定了个人修养,可是在婶婶身上,她完全看不出来一个成功的商业人士该有的表现。
下意识地闭住眼,等着下一个巴掌落在脸上。她不乞求力道能轻一些,只在心中默念着:请打在另一边吧!不要再打在刚刚那半边脸上,我还想出去见人。
可是巴掌却迟迟也没能落得下来,就好像停在了半空,让她提着的心颤了几颤,总也落不到实处。
自纳闷的工夫,就听见婶婶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愤怒跟不解——“你是谁?快放手!我管教自己家的孩子,哪轮得到你横插一杠!”
因为女儿夏以薰跟褚易订了婚的关系,这女人简直把褚家当成自己的根据地。她觉得自己算是这家里的半个主人,人人都知她们夏家跟褚家的关系,谁还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只是没想到,放肆的人还真有,而且她还十分陌生。
“咦?”夏以凉心里划了个问号,这是被人拦住了吗?
她匆匆抬头,就看见有个高冷霸气巨帅无比的男人正站于自己身边,一只手往她婶婶腕上一挡,嘴角掀起一丝玩味的笑。
“没有人可以随意殴打我的员工,更何况是在我的面前!”
夏以凉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似乎已经能够预见自己悲惨的将来。
总裁大人我知道你好心解围,可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此时借您威风逞了一时之快,可回家以后该怎么继续生存下去?
她于心中默念,却听头顶那沉稳有力的男声又传了来,这回是说:“我不会跟女人动手,但却可以找最好的律师来打一场为自己员工维权的官司,而且,我必赢!”
夏以凉心氏一颤,纵是有担忧一直笼罩全身,却依然有一丝温暖坚强地挤了进来。
是有多久没有尝到被关心的滋味了?这种奢侈的东西还是在褚易没有出国之前偶有体会,之后的几年便与她彻底绝缘。
而今日再度相遇,却是意外地发自秦氏总裁秦越之口。
夏以凉不能不惊,也不能不傻愣在当场。
被制住的女人手下还在加力,似乎想从他手里挣开,再将巴掌挥打过去。她并不知道夏以凉是在什么地方工作,只听说是个小打字员。还以为只是哪个电脑社的小员工,却没想到,她的老板亦或是上司竟也有资格出现在褚家的接风宴上。
这让她有了一瞬间的错愕,但这样的错愕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她知道,能来这里的人,社会地位绝对都在褚易的父亲之下。
褚易父亲褚清扬除了拥有一家建材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之外,更是本市的副市长。当然,那一声褚总,也就只有关系很近的人才能知道也有资格叫得出来,其它的人均以官职相称。
她心里有底,说话便也不客气。想再开口喝斥,却总觉得面前这人带来了一股很强烈的压迫感,以至于她嘴张开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跟我走!”男人把手放下,却抽出另一只突然往夏以凉的小手上握了去,然后一用力,直接把人扯到自己身边。礼服和鞋子被他接过,再直接塞进夏婶婶的手里,看也不看,只冲着夏以凉又说了声:“你跟我走!”
他的话有一种不容人拒绝之势,更何况夏以凉也没得拒绝。他是她的老板,是秦氏集团总裁,总裁大人发话,她一个小职员岂有不听之理?
只是在上了他的车时,夏以凉有点冒冷汗。
宾利……带她装13带她飞!她这辈子也有机会坐一把宾利!
不过,似乎公司里有传闻说,总裁大人的车是宾利的壳子,里面全部都是他重新改装过的,把本来就已经十分优越的性能改得更适合他,更独一无二。也就是说,这辆车,比宾利的价值还要超出许多。
“我这车坐着很不舒服么?”总裁大人发话了。
夏以凉把头再低了低,小声道:“怎么可能会舒服。”
“嗯?”很明显,很小的声音还是落入了人家的耳朵,秦越有点好笑,撇了她一眼,再道:“还真是头一次有人说我的车坐起来不舒服。”
夏以凉抬头,带着委屈地看向总裁大人,哀怨地道:“不说是这车不好,而是说这车太好了,好到我总感觉自己是坐在钻石上。总裁大人,以前坐您车的肯定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士,他们坐高级车坐惯了,不像我,就是个坐地铁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