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此人正是西阳洛知州的女儿洛清鸢,还望皇上成全,末将是非她不娶了。&rdo;待他话音才落,席夜枫便迫不及待地溜出一句话,说得极为顺口。
程梓墨将这话砸吧了一遍,疑惑呐然道:&ldo;朕记得早几个月的时候,洛爱卿已经嫁了女儿,还是嫁到你忠勇侯府,那新郎官正乃今年文举榜眼。殿试的时候朕也瞧过,虽不及夜枫你,却也是一表人才,学识见解都不差。只可惜‐‐&rdo;话音一顿,挑眉瞟他两眼,&ldo;只可惜他是你席家人,朕好歹得存点儿心眼,不能由着你席家一揽独大,步了那冯太师的后尘。夜枫,你瞧瞧,朕为了你考虑得多周到。不过,你大可放心,等到这小子对朕足够忠心了,朕便一点点提拔他,待他再闲置一个月,朕先封他做个文清阁编修,再过个四五年,慢慢往上提。&rdo;
&ldo;……皇上,您实在有心了。这样瞧来,如今皇上处理各种政事已能信手拈来,末将身为臣子,真是深感欣慰。不过,皇上也请放心,我席家对皇室忠心耿耿,绝不敢生出半点儿不敬之心。您当真是多虑了。&rdo;
&ldo;夜枫朕自然是信得过,别人朕就不敢保证了。前车之鉴而已,爱卿莫放在心上。&rdo;说罢,走至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ldo;别老站着,坐下同朕说。&rdo;
&ldo;末将还是站着。&rdo;席夜枫回道,这御书房就皇上身后一个金边软椅,难不成让自己席地而坐?
程梓墨未发觉,悠闲地坐回椅上,&ldo;言归正准,洛学士府中两女一子,嫡女只一个,已经嫁给你堂弟,席爱卿莫非要跟朕说,你看上的是洛学士家中的那庶女妹妹?&rdo;
席夜枫垂下的手动了动,声音低沉,&ldo;还望皇上成全。&rdo;
程梓墨皱着眉打量他,话音一提,变得尖锐起来,&ldo;席夜枫!难道你打仗多年,脑子也不灵光了?!看看你这干的什么事?洛府的嫡女姐姐嫁给你忠勇侯府的堂弟,这本不算什么,可你如今却想娶身为庶女的妹妹?你脑子是装了浆糊吧?姐妹俩嫁给同一府的兄弟俩,嫡姐嫁得比庶出妹妹还要逊几筹,你让别人脸面往哪儿搁?&rdo;
&ldo;皇上,这要丢面子也是末将,娶庶女的是末将,又不是末将的堂弟。再者,末将娶了她后会带她住在西阳的将军府,与堂弟和弟妹见不着几面……&rdo;席夜枫又搬出了一堆理由,直说得程梓墨一愣一愣的。
&ldo;……还是不成,她身份太低贱,朕若亲自给你赐婚了,众人还道朕是存心侮辱你,届时朕满肚子苦水找谁诉说?&rdo;程梓墨收起怔愣的表情,语调懒懒道,看他的目光夹杂着几分诧异。心道:这混小子,对那女人还真是上心了。
席夜枫站在原地发怔,程梓墨也不着急,颇为端正地在椅上坐好,将未看完的奏折拾起来细细看着。嗯嗯,其实看看奏折也不是很无聊的,特别当身后还有个像木头一样杵着的人。
&ldo;皇上,末将倒有个想法,不如……然后……&rdo;席夜枫悠悠道来。
程梓墨听完,狭长的眼一下瞪得溜圆,&ldo;席夜枫,你小子是没事干吃饱了撑着,这种事也由得了你胡闹?!&rdo;
席夜枫朝他咧嘴一笑,&ldo;那皇上可有别的好法子,反正末将是娶她娶定了。&rdo;
程梓墨,&ldo;……朕还真没好法子。&rdo;说完,又单手揉了揉眉心,&ldo;真不知你是不是魔怔了,不过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怎么就把你魂儿勾走了?&rdo;
&ldo;皇上,您不懂……&rdo;
程梓墨双眉朝中一挤,嗤了一声,&ldo;朕不懂,朕的皇子都好几岁了!&rdo;
&ldo;皇上和仁敬皇后乃是天定姻缘,得来全不费工夫,自然不知晓末将的心情。&rdo;
&ldo;……&rdo;程梓墨在心里呸了一声,低头埋头批阅奏章,两本过后才将手中豪笔朝桌上砚台上一搁,不冷不淡道:&ldo;朕觉得爱卿你甚为可怜,所以先答应考虑考虑。适逢我有件东西要你交给洛尹峰,你这一路上好生保管着。&rdo;
&ldo;多谢皇上成全!&rdo;席夜枫立马抱拳道,脸上一直浅淡的笑立马浓得刺人眼,程梓墨连连摇头,在心中骂了好几声jian诈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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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知州府。
&ldo;姑娘,你不是前些日子才绣了个鸳鸯戏水扇套,怎么今个儿又想起做扇套了?&rdo;雪梨探过脑袋瞅了瞅洛清鸢手里fèng制的东西,好奇问道。
洛清鸢微微转了转身子,避开那瞪大了的狐疑眼睛,喃喃道:&ldo;没什么,上回那个已经送到太太那里,让定远将军代为送去京都,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到了大姐手里,这个是我绣来自个儿用的。&rdo;说话间,长而黑的睫轻轻闪了两下,挡住了眼中流动的莹光。
雪梨嘀咕道:&ldo;这扇套用处本就不大,姑娘送给大姑娘那个也就罢了,京都这会儿正炎热。可西阳这里,也就晌午这会儿子热一些,哪里用得着扇子,姑娘做这个实在是用不着。&rdo;
洛清鸢笑了声,&ldo;正是用不着才要将扇子收到扇套里,这个理儿你不懂么?&rdo;
雪梨被她说得一怔,敲敲自己的脑门,讷然道&ldo;貌似就是这个理儿!&rdo;低头细细看着姑娘在扇套上绣的花样子,雪梨发现,姑娘这一次绣的竟是两株竹子,扇套另一面已有一柄绣好的剑。怪哉乎,雪梨皱皱眉,绣两株竹子就好,干嘛又多出一柄剑,显得突兀极了。觉得自己问的话已经太多,这句话便被雪梨憋在肚子里没问出来,只安静地候在一边。
洛清鸢绣完一卷石青色的细线,找了另一卷的线头准备穿针,线头在针眼处蹭了半天也未穿过,洛清鸢望着那细小的针眼,眼睛不知不觉就变得迷离起来,嘴里呐呐两声,&ldo;也不知他这会儿在京都里做什么……&rdo;
雪梨见她嘴唇翕合,似在说些什么,忙偷偷侧了耳朵去听,结果什么都没听清,不由大失所望。
&ldo;堂兄又回了京都?&rdo;席陌凌与几位太学的几位好友小聚回来,这会儿正向母亲尤氏问了安,没料到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尤氏近日因着席陌凌中举一事收到不少人的吹捧,心情好极,又听得大房那出息了得的枫哥儿回来了,一时便存了几分心思,朝儿子道:&ldo;凌哥儿,你这堂兄打十三岁起在外征战,少回府中,当今圣上对他的器重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幼时同他接触也算不少,趁着这几年他回府之际,你也多去看看你堂兄,若能拾了旧事的友谊,倒是一件好事。&rdo;
听闻这话,席陌凌所有的表情都收了起来,一张脸不见喜怒,朝尤氏点点头,敬道:&ldo;儿子会抽空拜访堂兄的,只是堂兄每次匆忙来去,儿子也得待他空闲了才是。&rdo;一双眼微微低垂,里面的眼瞳幽而深。
尤氏笑得嘴一扬,&ldo;凌哥儿懂得这理儿就成。&rdo;忽地想起什么,尤氏又板了一张脸,眉眼间皆是不满,&ldo;凌哥儿,你那媳妇好几个月了也不见肚子有动静,若是她肚子再没信儿,你就将我屋里的玉环纳了罢。&rdo;
席陌凌眉头一皱,&ldo;儿子觉得这事儿不急,我想着先等圣上分配的职务下来,待我手头的活儿做惯了再细细考虑这些。母亲,儿子想回书房再读读书。&rdo;
尤氏这才稍稍敛起脸上的不满,疼惜道:&ldo;仕途是重要,不过也别累着自己了。&rdo;顿了顿,又不死心地加了句,&ldo;若是你想开了,我就将玉环送到你房里,你要是瞧不上玉环,别的丫头也成,你看‐‐&rdo;
&ldo;娘,儿子想先回书房看书了,过几日皇上的旨意许就下来了。&rdo;席陌凌皱起的眉又深了一分。
&ldo;罢罢,你下去罢,说得多了,你又要嫌我唠叨了。&rdo;尤氏拂拂手,话中虽含怪意,脸上的笑意却遮不住。
席陌凌从屋中退出,径直朝自己的书房走去。才至书房,随身伺候的小厮便急匆匆地跑来报了一句,&ldo;少爷,大房家的枫少爷来了,已经候了好一会儿,说是有事找少爷你。小的不敢怠慢,引着枫少爷去正房歇着,还伺候了茶水。这会儿枫少爷估计还在‐‐&rdo;
一句话还未报完,席陌凌已迈了大步朝正屋走去,眼中难掩震惊。说来,他与这身为定远将军的堂兄几年来没说上几句话,除了两个多月前,他听闻席夜枫可能带京都一些士兵同去西阳,才心情复杂地朝他开口借了二十精兵。那时的他很尴尬,同他说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就想躲避他的目光,总觉得这个人让他不敢直视,也许是他太出色了,出色到连这个从小享尽羡慕与夸赞的堂弟在他面前都失了所有的光环。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