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之后的少女前去给讲学的父亲送姜汤驱寒,却在门外见到了一身风雪、险些冻僵的俊朗书生。
那时的姜生不过一介寒门,无父无母,无尊师举荐,是没有资格入陆老的学堂听课的,只能站在门外旁听,风雨无阻。那日他冻迷糊了,竟是忘了回避闺秀,一抬眼间,隔着满目的大雪见到了少女惊慌失措的身姿,像是雪海里一只受惊的漂亮小鹿。
姜生咳得厉害,放下手中记录经学的炭笔,努力迈动僵直的腿往旁边挪了挪,想要说声&lso;抱歉&rso;,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直到脚步声犹疑着靠近,一只玉手颤巍巍伸来,在他身边的放了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第33章
&ldo;记不清是何时与你爹相爱的,或许是风雪里的那一双孤独的眼睛,或许是春日里那只摇摇欲坠的风筝,亦或是他站在陆家学堂外旁听的每一个时日……十八岁那年,父母给我应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年轻的士族后代,听说极有学问,却早早纳了四房美妾。那时,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rdo;
忆及往事的时候,姜夫人眼眶湿红,在姜知县的安抚下停顿了许久,才接着道,&ldo;当年你爹不过是个秀才,竟壮着胆子去求父亲,许诺三年之内定高中榜首,风风光光地迎我过门。就像戏文里演的那般,所有人都不信他,母亲命人将他乱棍打出,我成了全族的笑话。&rdo;
姜颜听得入了神,心也跟着揪紧,问道:&ldo;后来,您和阿爹便私奔了?&rdo;
姜夫人点点头,&ldo;出了这事儿,母亲将婚期提前了数月。若不是到了绝境,但凡是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我和你爹都不会出此下策,背负家族一世骂名。父亲是个刚正倔强的人,我随你爹离家后不到半月,便听到父亲放出我已病故的消息,从此只当我这个女儿死了……我们去了兖州,没多久便有了你,也是在那会儿偶遇了遭受追杀逃亡至此的一老一少主仆二人,后来你爹进京殿试,我们才得知那老人和青年竟是定国公和贤王。&rdo;
&ldo;贤王是谁?&rdo;
&ldo;贤王便是如今的皇上。&rdo;
听到这,姜知县感慨万千,忍不住插嘴道:&ldo;不过举手之劳,一饭之恩,却不料稀里糊涂定下了你们后辈的婚事。&rdo;
&ldo;可惜,即便是后来你爹中了状元,你尚在襁褓,父亲依旧不愿见我们一面。&rdo;思及此,姜夫人眉间蹙起忧愁,眸中盛满了愧疚和自责。
&ldo;外祖父一定是还念着您的,否则七年前也不会用二十两银的高价买走我的破扇子,也不会因您的一封信就向皇后娘娘举荐我。&rdo;姜颜伸手给母亲抹去泪水,抱了抱她说,&ldo;那时在朔州与他相见,他还问我您过得好不好呢。&rdo;
&ldo;真的?&rdo;姜夫人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可笑着笑着,又止不住红了眼睛,&ldo;此生若能再见高堂一面,承欢膝下,我便再无遗憾。&rdo;
&ldo;会有那么一日的,老丈人就是嘴硬心软,他能见阿颜,终有一天也会放下一切接纳我们。&rdo;说着,姜知县取了帕子给夫人擦脸,温声哄道,&ldo;阿颜好不容易才归家团圆,娘子可别哭花了脸让女儿看了笑话。来,吃菜罢,今日曹婶做的烧牛腩软糯味美,娘子多吃些!&rdo;
说罢,他夹了一块放入姜夫人碗中。
姜颜咬着筷子,幽怨旁观。十多年了,她见到父母间如胶似漆的恩爱,仍是牙酸得慌。
不禁幻想若是假设将来真与苻离成了亲,那个骄矜的贵公子也像阿爹一样笑吟吟给自己夹菜,含情脉脉道:&ldo;娘子多吃些!&rdo;
噫!瘆得慌!!
姜颜打了个哆嗦,一边揉着满身的鸡皮疙瘩一边努力甩头,像是要将脑中那违和感十足的诡异画面甩去。
姜夫人平静了心情,转而给姜颜夹菜,柔声道:&ldo;阿颜,娘将这些往事和盘托出是为了告诉你,感情之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和你爹当年已经够惊世骇俗了,所以不管你作何决定,爹娘都会支持你。&rdo;
姜颜知道母亲是在极力消除她对婚姻的顾虑,顿时暖意涌上心头,驱散了心中的那抹迷茫。她用力点头,笑道:&ldo;嗯,我知道啦!&rdo;
过几日便是除夕,凑巧也是姜颜的生辰。
宁阳县刚下了一场碎雪,积雪很薄,覆在地上像是一层白纱。院中老树枯枝,枝丫将头顶的天空分割成细小的碎块,颇有几分意趣。
一大早,姜夫人便同曹婶去集市采办年夜饭的肉菜果脯,而姜颜则取了大红纸,同清闲在家的姜知县对对子玩,写好的对联再交由李叔粘贴于门前。
对了三幅,姜知县有心为难,出了上联:溪流湖泊江河淼淼。
此联颇为刁钻,前六个字皆是水字旁,后两个&lso;淼淼&rso;又刚好凑齐六个&lso;水&rso;字,可谓一绝。
姜颜蹙着眉,用笔杆抵着下巴冥思片刻,忽的眼睛一亮,抬头看了眼院中的古树,提笔在对联红纸上写下:杨柳梧桐桧柏森森。
最后一笔落下,姜知县俯身观看她行云流水的字迹,连连点头说&lso;好&rso;。
父女俩正自娱自乐,忽闻大门被叩响,李叔从木梯子上爬下来开门,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妆奁盒般大小的物件过来,恭敬递给姜颜道:&ldo;有驿使快马加鞭送来此物,说是应天府那边的贵人特地赠给姑娘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