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爹就猜到瞒不了多久……好吧,爹告诉你,把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你……」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怨爹,怨自己的出身……
城中的诸事已毋须任鹏飞更多担心,他并未在众人面前直言去意,但他对身边事情的一再叮咛仍然让任程飞察觉到了什么。
「哥,你是不是要离开渡厄城?」
「是啊,大哥现在无事一身轻,很想也过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任程飞鼓起颊,低头踢自己的脚尖:「你就放心我一个人打理渡厄城么?」依赖哥哥已成习惯,他每次离开都让他好不适应。
任鹏飞拍拍他的肩膀,视线落在天空中的浮云上,几缕飘渺:「爹当年病逝时,大哥不过十七八,不也是这么过来了么。」「哥……」
「程飞,大哥相信你。」
任程飞哑然失语地看着一脸慈穆的兄长,明媚的阳光之下,他的鬓角不知在何时已然出现几根银白。
任程飞看着看着,不禁红了眼眶,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压着声音哭泣:「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管好渡厄城的,你放心吧……」任鹏飞欣慰地浅笑,手轻轻抚着弟弟的发。
时光荏苒,何时岁月已把我们洗刷得沧桑,那张年少轻狂的面容只变成记忆里的一幅画面。
任程飞以为兄长会在某日与他们一一道别之后再离开,可某日醒来发现,大哥的屋中只留下一纸书信,上面寥寥数字:勿念,万事小心,照顾好青青。
就像很多时候,心中纵然千言万语,最终出口也不过简单几字,却胜过万语千言。
知道他离开的时候,青青锁在屋中,坐在床上不停抽泣,手中紧紧抓着任鹏飞离去时留给她的,他一向随身携带的玉佩。
任鹏飞离开的时候是清晨,蜀州的雾气仍未散开,浓浓的弥漫在整座城中,看不清前方。任鹏飞策马走过,听着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规律声响,嗒嗒嗒,一声声都似敲在心上。
这片幻境一般的迷雾,看不清前方,四处寂静,容易勾起很多心事。
任鹏飞想了很多,从小到大,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成为一个拥有万顷土地的城主,曾经的年少无知已成为记忆,不知不觉间,他变得每一件事都会不由自主去计较成败得失,反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质。
他又想到了万恶谷中的生活,想到在谷底时的那段日子,如果不为弟弟担忧,如果不用强迫自己去承受另一个男性的侵犯,或许,那便是他活得最惬意的日子了。
时不时拂来的带着清香的风,还有那个向来水深微澜的深潭。
可鬼婆婆说谷底到处是毒,就如同世间的每一样事物都不会尽善尽美。
对于聂颖,任鹏飞真的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每次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会忆起华夫人的面容,还有她一直不断重复的一句:「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每次一想起来,心都会揪紧。
他记得似乎也曾和程飞说过类似的话,只要他好好的,身为兄长,一切都无所谓了。
华夫人,那个用尽一切去疼爱聂颖的女人,真的就这么去了么?那么聂颖身边,还剩下谁?当年在谷底没经历过所以不懂,可如今经历之后一再失去,他还能再从谷底爬出来,有足够的勇气去追寻吗?
任鹏飞会想那张在武馆中开怀大笑的脸,会想他提笔聚精会神练字的恬静,会想他坐在竹枝下含笑抚琴的祥和,会想他红着眼睛吼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什么都不是的悲伤……也会想他褪尽衣物后,一身的伤疤。
自京城一别,回到渡厄城中,任鹏飞一直有派人暗中查找聂颖的消息,可一直没什么线索,聂颖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没有消息,到底是好还是坏,任鹏飞不敢细想,却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但他并未想过,找到了如何,没找到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