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府里几日,虽有托管人,也不免有对方不能做主的事堆积。是以两人没休整多久,便连着处理了一堆琐事,过后才算得闲了一会儿。
齐言逮着空悄悄从门外冒出来一个脑袋,古灵精怪的,一下子就引起了林星野的注意,他微抬了下脸示意人进来。
近来天冷,齐言作为唯一一个低龄的一等侍女,分配的衣服也算上档次,这会儿穿着滚了一圈薄绒毛边的新衣裙,梳着齐整的双丫髻,脸蛋圆润了不少,倒有点年画娃娃的意思了。黎初晗觉得她可爱,顺手招来跟前,弄了两朵精致的绒花给她簪发髻上,还自觉颇为满意地欣赏了一回:“有什么事吗,小言?晚饭吃过了吗?”
林星野扫了几眼两人互动,并无不豫之色。
齐言开心地谢了赏,才认真回道:“回正君的话,奴婢一早就吃过了,吃得饱饱的~如今是想来报一下,西二院的离主子就不肯穿给他备的新衣裳,非要换了汉子形制的,殷大哥让来问问妥不妥?”
林星野听得额角抽了抽,这做派,若是宴离在跟前少不得被他剜上一眼。便是黎初晗也惊讶于宴离对汉子身的执着——起码他自己完全没有那么在意。不过他一向对别人这些无关要事的偏好很宽容,自然不会不允许。
抛开私人感官,黎初晗觉得宴离是个明显偏向忠于林星野的苗子,能力也有,如此他就很希望林星野能完全收拢了他做心腹培养。
他这么想便这么做,直接明说宴离一切完全让星野自己做决定。即便林星野再征询他意见,最后还是让其自己去下吩咐,林星野对此暖心又无奈。
最终齐言便得了林星野不带多余感情的一句:“随他去。”
这就算是允了吧?齐言高高兴兴地赶紧去了西二院告知愁死了的殷诺,而后再去通知带领制衣的管家媳妇严婶,倒让她忙活了好一会儿。
宴离早孕反应如此严重,来来回回的大厨房的人便已猜出来个大概,之后很快整个府里的下人都在传西二院那位做了账房的主子居然已经有孕在身。
流言传递的速度总是惊人,郁里郁添这才回来没两个时辰就也知道了。眼下看着自家爷又这么几乎纵容的应着那边主子的胡闹要求,两人心下难免觉得异样。
郁添只差直接开口说一句黎初晗不争气了,怎么分明日日睡在一处,居然还被那边的抢了先?!他现在是九分笃定那边那个定然要争上侧君的位置了,不然平白无故爷这么操心的养在府里做什么?他们正君也真是够傻的,自个儿供吃供穿不说,甚至还会把后院的管账权都巴巴地送去那边——那可是一个哥儿在府里立足的根本啊!郁添真怕哪日他们正君会反被那位有手段的窜了位,而后被赶出家门……
经济大权这一点别说郁添,便是连郁里都大觉不妥。可看着黎初晗毫无异样,甚至比之从前反倒多了几分自在自得,再者他们爷也依旧是那副疼宠至极的样子,一时又不知该不该劝着些。
主仆几人可以说心思完全南辕北辙。
初冬入夜早,这会儿天已然全黑,大进今年的天气诡异,巨热过后便是冷得极快,今日晚间就已经觉得冻手了。
黎初晗琢磨着明日起该全面供暖了。当然这里暂时只能用碳火什么的,倒是林溪村的宅子,他给安排了地暖——只是做不到用电的那种,初步打算只能像炕一样的供热,或者水暖,总之最后成果只能靠工匠们努力了。
黎初晗顺手掏出来几张暖宝宝想给林星野贴,被林星野拒了,他身上热乎着呢,不比初晗体寒。黎初晗只好默默的给自己贴上,顺便再贴着人形暖宝宝不放。
把自己包装暖和了,黎初晗才跟着林星野去看宴离——几日不见,又有衣服这事儿在前,两人还真得去看看这一位主又在闹腾什么。
临出门,林星野拿了个厚厚的披风仔细给黎初晗系好:“夜里寒凉,还不定出去待多久,回头也不方便往外拿东西,如此有备无患。”黎初晗身心都被眼前人暖到,一脸幸福地主动去牵着人手。
两人刚出主院垂花门,遇上了门童拦路,他急急忙忙地跑至跟前行了礼:“可巧了,两位主子都在,门外有位文姓公子来访,看着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黎初晗:“……文殊忆?”
林星野点头认同这个猜测,随即带着人快步去了正门。
难怪门童会特意说急。
文殊忆孤身一人不说,还挂了满脸泪痕,从来不离的妆容早已不见半点踪影,双眼都肿得像核桃,衬着胡乱半扎的头发,像受过欺负出逃似的。也不知这人在外面吹了多久冷风,手脸看着皆是冰红一片,就这么扯着披风杵着等,隐隐还有点发抖的样子——下午分开前还从头精致到脚的人,眼下完全是一副栉风沐雨的感觉,这一照面简直把两人吓了一跳。
黎初晗也顾不上客套了,张口就道:“李掌柜呢?你怎么这么晚了这副样子一个人出来?太不安全了!”说完才想起人家好像变成汉子了,没那么讲究。
文殊忆没回答,反倒瞬间就有眼泪从眼眶里滴落下来,吧嗒吧嗒,把黎初晗弄的一阵无措。
“还是先去里面暖暖再说吧。”林星野也看得蹙了眉,心头压着对李柠荔的一些怀疑。
文殊忆只抽噎着点了点头,依旧一声未吭。两人看着他有点哆哆嗦嗦地往里走,形单影只的,好不可怜,特别是路过还巴巴地看了他们相牵的手一眼,看的黎初晗都觉得他与星野之间的甜蜜温馨有点罪恶,差点放了手,好在林星野对此很理解,并未在意他那一下条件反射的挣动。
两人把文殊忆安置进西一院的客房,立即叫人备了热水热茶吃食。
文殊忆整理了一番看着才算精神一些。黎初晗又让人重新拿了厚外衣和厚披风来,着人换下原来浸透了寒凉的一身。
看到换下来还算厚实的披风,两人心道幸好,不然这人肯定难逃一场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