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咧了咧嘴,他道:“这一晚花费我1358。6元人民币,占用我个人时间两个半小时,都不用你赔了,就当我日行一善。再友情建议你下次想死去跳河或者在家吃药,别再牵连别人了。”
进病房之前他尽管满心怒火也还是先找值班医生了解过,女孩儿浑身有擦伤,最严重也只是右手臂蹭掉了一块皮所以淌了一大滩血,而她当时晕过去也并不是因为被车撞,而是本来就发烧到神志不清。
……元东升简直无话可说。
他收回跨入病房的右脚,转身准备离开。
“对不起。”
顿了顿,元东升停步,回头。
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坑了他一整晚的人今晚第一次开口讲话。
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那个不听话的病人也正好回过头来,被雨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她过分苍白的脸上,眼神似乎是盯着他,又似乎空无一物:“我听护士讲了……对不起。”
挑眉,元东升道:“对不起什么?”
“不是故意要撞你的车。”大半夜看着比女鬼好不到哪去的病人喃喃解释,“雨太大了,街上没有车,等了很久……没死成还拖累你,对不起……”
元东升气得几乎要笑出来:“小姐你几岁?请问你成年了吗?”
他话里的嘲讽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对面的人也识相的没有再开腔。
怎么会指望从这种没头脑小鬼的嘴里听到一个好歹给这莫名其妙的一晚上找点安慰的解释的?摇了摇头,元东升再一次抬步。
可那人也再一次在他要离开的瞬间张开了口。
“……那里四周都有监控,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连累别人坐牢……”
拧着眉头回头,元东升压抑了一整晚的怒火几乎就要喷薄而出:“所以我大半夜在医院和公安局来回折腾都是自己活该?你他妈……”
他突然闭上了嘴。
因为对面那人始终空荡荡的眼里突然涌出了眼泪。
元东升一瞬间以为人是被自己一副凶相给吓哭了的。
但立刻又知道是他想茬了。
对面那小家伙眼里压根儿就没有他,说的话也仿佛并不是在对他说。
“我坐在那里等车的时候想……要么我今晚就死了,要么我……从此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她忽然抬头看他,“这位……这位先生,你能不能问一问我的名字?”
她提了一个让人相当匪夷所思的要求。
她还在流眼泪。
当她专注看向他的时候,他才发现那双被眼泪清洗得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来非常的好看,带着隐隐的绝望与认命之后反倒安然的色彩。
很年轻,很稚嫩,浑身却萦绕着真实的绝望气息。
元东升一颗心忽然就软了。
叹了口气,他大踏步走进空荡荡只有一个人的四人病房,一手关窗,一手将大半夜都在凄风冷雨中度过的人拉回病床上,拿起被胡乱扔掉的输液针没有任何迟疑插进神情怔怔的女孩儿的手背上。
*
嘶地一声,女孩儿有些吃痛缩回手,却愕然发现那一针竟然很准确扎进她的血管里,男人下手很狠,但也很稳。
那个长相有点凶但一整晚其实都在给她收拾烂摊子甚至从某种意义而言救了她性命的男人扬了扬眉:“算扯平了。”
怎么能扯平呢?
她苦笑,不知怎么就说:“针头也许会感染。”
男人目中谑笑一闪而过:“死都不怕的人怕感染?”
她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这个平白无故被她牵连,原本应该暴跳如雷、将她丢在路边、将她从医院重新扔回大街上又或者揍她一顿都绝不过分的男人怎么竟然会选择给她关窗和扎针。
不知这个刚才几度三番想扭头就走的人怎么就坐在了另一张病床上,一副理所应当要陪她挂水的模样。
迷迷糊糊中听那人忽然说:“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