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古怪的父子、兄弟。&rdo;单邪嗤了一声,姜青诉微笑点头:&ldo;对啊,不光是父子、兄弟,便是发妻,皇上也不得不防,太子也不得不防,皇家之中没有感情,所以当赵尹牵扯其中,也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人。&rdo;
姜青诉的手贴着发烫的杯壁,道:&ldo;刑部是大皇子的人,所以赵尹扶大理寺上位,彻查了我爹的案子,两年的时间便让他将案子破了,皇帝震怒,也因此撤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欲动手杀之,最后赵尹求情,皇帝放过,将大皇子贬为庶民流放。我恨大皇子,当知晓他为大皇子求情时去质问过他,他告诉我大皇子是这朝中势力之一,还有襄王没倒,他要想保护我,唯有坐上龙椅,为大皇子求情不过是给皇帝一个台阶,更体现自己的胸怀和重情,这不过是博取皇帝青睐的手段。&rdo;
从那天起,姜青诉就知道赵尹变了,人一旦尝到了权利的甜头,便不愿再离开那高位,曾经的他要看大皇子和襄王眼色,天真地以为我不犯人,人便不会犯我。但当他站在大皇子和襄王之上,天真不再,心想的是人必会犯我,不如我先犯之。
赵尹当了太子,已是十八,府中只有两个姬妾,他要娶妃,姜青诉住回了姜府,府中的家丁丫鬟,全是赵尹派来的眼线。赵尹大婚当日让人给姜府递了一封信,信中他告诉姜青诉,太子妃是为了巩固势力所娶,他对她并无感情,日后也不会封其为后,在他心中,真正不变的是与姜青诉十几年的情谊。
老皇帝被朝中纷扰之事闹出了一身病,短短时日便死了,赵尹登基,太子妃却迟迟没有封后,朝中老臣对此纷纷上奏,赵尹不喜欢这些老臣,便找了姜青诉解烦,与她聊朝中之事,以求对策。
姜青诉帮他化解,当时两人坐在姜府的槐树下,除了身边陪着的人从姜府家丁变成了皇宫禁卫军之外,仿佛其余的都没变。
赵尹带来了一壶宫中好酒,借着满园飘香的槐花与她饮酒吃点心,他知道姜青诉爱吃的东西,也能哄得姜青诉开心。
两人喝多了趴在桌上,二十男儿正英姿,二十的女儿还未出嫁,却算是老姑娘了,姜青诉的头枕着手臂看着赵尹的脸,心中痛苦,她借着酒意问赵尹:&ldo;你还娶我吗?&rdo;
赵尹愣了愣,抓住了她的手:&ldo;娶!但不是现在……我刚登基,朝中之势尚未稳定,即便姜家已经翻案,但……&rdo;
但她依旧曾披着罪臣之女的身份藏躲两年,她现在孤苦伶仃已没有靠山,娶她,于他帝位并无帮助,于朝堂之事兴许还会添乱,他为她留住后位已是艰难,现下是娶不了的。
姜青诉明白,她聪慧,一眼便能看穿,于是笑道:&ldo;不如我入朝为官,帮你磨了那些不听话的棱角。&rdo;
一句酒醉的玩笑话,赵尹当真了,他不顾反对开了女子科考度,姜青诉是首次女子科考度的榜首,更将女子科考度大力推行,赵尹的势力在暗,她在明,赵尹在朝堂上左右姜青诉与另一帮不那么听话的朝臣,看上去他像是为难,实则却是姜青诉背后的推手。
&ldo;我本厌恶皇室冰冷,却没想到最终自己也一头栽了进去,他要从襄王的手中收回工部,便让我去做工部侍郎,四处奔走、监管。他要铲除襄王手下的棋子,换成自己的棋,便要我去大理寺当了两年大理寺卿,为他杀人。&rdo;姜青诉看着轻轻贴着杯子的手,目光顿了顿:&ldo;即便现在,我也能看见我手上沾染的血,它们还是滚烫的。&rdo;
单邪微微抬眉:&ldo;你当真是爱他至深。&rdo;
&ldo;当时以为是如此,我以为爱一个人,便可以变成他手中的刀,身前的盾,在朝堂的尔虞我诈中逐渐变得不像原来的我。我也曾见断翅蝴蝶心中不忍,埋于花下,却渐渐成了用上刑罚逼供时,拖着对方妻儿到了牢中泼人血威胁。&rdo;姜青诉微微一顿:&ldo;我曾这么坏,为何没有下地狱呢。&rdo;
&ldo;或许来世,你会过得痛苦。&rdo;单邪终于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杯中热气蒙了他的脸:&ldo;我不想再听了。&rdo;
姜青诉微微一顿,盯着单邪愣了许久,不解地问:&ldo;为何?我都说了这么多,我不在乎将接下来的说完了,若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大可不必,而今谈起来,我没那么在意了。&rdo;
单邪放下杯子:&ldo;我在意。&rdo;
姜青诉眨了眨眼睛,单邪眉心微皱,他说:&ldo;我不想听你为另一个人付出多深。&rdo;
姜青诉目光一滞,随后逐渐清明,嘴角挂着浅笑,手越过桌面盖在了单邪的手背上,眉眼弯弯,没有半分难过的模样。
她道:&ldo;我当你是担心我难过,却没想到是自己吃了闷醋不舒服。&rdo;
第80章君臣辞:四
单邪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擦过,他面色不改,只是眼神中闪过些微情绪,转瞬即逝,也不反驳姜青诉,算是承认自己心里酸,不舒服。
既然单邪不想听,姜青诉也就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等他何时愿意听了,自己再告诉他。
单邪在意姜青诉与赵尹的过去,不愿意吃那闲醋,但他更在意当下的姜青诉是否真的能够撇清过去,便问:&ldo;此次重回故土,可有什么想法?&rdo;
&ldo;无非就是吃吃喝喝……&rdo;姜青诉单手撑着下巴,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楼下有人争吵。
她略微探头朝楼下看过去,便见到几个举人聚在一起,其中有男有女,男的有四个,女的有两个,他们说话声音较大,男女分派,惹了好些人路过的人围观。
四名男子中有人道:&ldo;拥叛国罪臣者,不配入住诗书茶楼。&rdo;
说完这话,便将一根笔丢在了地上,正好扔在了那两位女举人的脚下,那两位女举人看上去便是不同性格,一名有些怯懦,躲在另一名后头,手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袖子。
另一个便有些锋芒外露,昂首挺胸,长相中有几分英气,见笔在自己脚下沾了灰,于是瞪向扔笔的人,道:&ldo;我与你应当没有过节吧?&rdo;
&ldo;谁说没有?你方才在文墨轩里大谈叛国罪臣姜青诉的治世之道,得罪的可不是我,而是天下文人,是朝中群臣,是整个大昭国!&rdo;另一名男子如是说。
那女子弯腰将笔捡起来,看着已经摔裂的笔,轻蔑地笑了笑:&ldo;别的文人用笔写字,你却用笔掷人,简直有愧文举人之称。&rdo;
那男子脸色一僵,道:&ldo;分明是你有错在先,反而倒打一耙。&rdo;
&ldo;我有错?我在文墨轩里说的每一句话,现在依旧敢说,当着百姓的面敢说,哪怕是将来当着圣上的面,我依旧敢说!&rdo;那名女子几步上前,抓着自己的同伴,没有半分惧怕:&ldo;诗书茶楼是否为姜青诉所盖?是否供天下文人,不分男女,皆可入楼论道?你若真憎恶她,应当是你搬出去,而非住着她用俸禄盖出的茶楼,鸡立鹤群,私自赶走文举人!&rdo;
&ldo;你!&rdo;那男子一时无话,女子也没停下来的打算,便说:&ldo;你是举人,我也是举人,你不过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又是男儿身,欺负我们女子柔弱,有本事咱们比文采,别倚靠人多势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