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匆忙之下便将它放于路边,想必是有人捡了将它拿去典当了吧,这筝跟着我真是苦命。
没想到,时隔一年多,它竟又回到我身边。
风若寒见我只盯着它发愣,不解道:“怎地只顾发愣,你不想再弹弹吗?莫不是手生了?”
也许吧,一年多未弹奏,应该是生涩的。
这样想着,手指却忍不住拨弄了几下琴弦,淙淙琴音恍如山涧流水,叮咚作响。
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被唤醒了,令我一下子来了劲,又拨弄了几下,一摇一撮间,一曲哀婉的《梁祝》便自我指下琴弦缓缓流淌而出。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选这首曲子,许是随性而发罢。经历了这么多事,心境多少有些变化,现今再叫我弹《沧海一声笑》,怕也奏不出那种豁达开朗的心境了。
四下无声,仅余琴音袅袅;莲塘里,芙蕖荷叶,争相摇曳,随风起舞。
后来,绿珠告诉我,那一天,山庄里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逢人见面问的就是:你听到琴声了吗,好像是馨荷园传来的,是咱们那个神秘的大小姐在弹琴呢,真好听。
就连正在书房议事的舅舅都诧异,问这是谁在弹琴。
庄里的人会这么诧异,并非是我弹琴好听,而是,碧落山庄自建立以来,十余年都不曾听过有人抚琴。且,舅舅曾明令不许山庄里的人抚琴,至于为何,谁也无从得知。
直到今日,舅舅前来问我,我这才知晓其中缘由。
亭中,舅舅指着桌上的筝问:“媗儿,这是寒儿给你的吗?”
“嗯,”我点头应道。风若寒总算带了样好东西来,有了这把筝,平常除了看书,发呆之外,我又多了样消遣。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舅舅喃喃念起琴板上的两句诗,双目紧盯着那两行小楷字,仿佛在回想着某些事。“想不到‘清风’到了最后,还是回到了你手中。”
“舅舅……”
舅舅转而望向我,说:“媗儿,这把筝原本是你娘亲之物。你娘风絮与柯玲月曾是唐国是数一数二的宫廷乐师,你娘是独孤前辈的弟子,而柯灵月是独孤夫人的弟子,一人擅抚琴,一人擅吹箫。
这琴是我娘的?我惊诧地看着舅舅,忽然想起那店家老板的话,“可媗儿听说,这筝在独孤前辈仙逝后便被皇太子收藏于宫中,后来唐国覆灭,这筝也就流失了。”
舅舅摇头,嘴边一抹无奈的笑,“那只是坊间传说罢了,其中真实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但这琴是假不了的。”
我低头望着琴不语,心头思绪万千,娘亲,玲月,独孤前辈和她的夫人……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一个念头还未想明,又听到舅舅说:“自从唐国覆灭后,我再未听过你娘弹琴,也未听到玲月吹箫。我虽怀念那些好时光,却也害怕听到琴声想起你娘和玲月。那日听你的琴音,我仿佛看见你娘坐在桂花树下,玲月站在她身旁吹着萧,琴箫合奏,鸾凤和鸣。”
琴箫合奏,鸾凤和鸣,又是数一数二的宫廷乐师,当时定是风光无限吧,想来,娘亲和那位叫玲月的女子,一定很特别。
舅舅是娘亲的弟弟,应该也常见到玲月了,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对玲月有着特殊的感情。
我大着胆子说:“舅舅,您是喜欢那玲月姑娘的吧。”
舅舅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脸色微变,佯装怒道:“你这丫头…看来是舅舅太宠你了,连舅舅的心思你都敢妄加猜测。”
“舅舅……”我微笑着,是吃定了舅舅不生气才如此,“媗儿哪敢,媗儿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这也叫就事论事,罢了罢了,舅舅不与你计较。”舅舅仍是笑,那笑却略显苦涩,似是叹气一般:”若是能回到过去,我定把玲月娶回家,做你舅母。“
“舅舅…”我一怔,半天没说上话来。
若是能回到过去,我希望当当不要死,若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拔那把刀,若是…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