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明焱并没有听懂土话,不知道如何回应寒暄,云里雾里地望向肖从朔。
肖从朔也十分尴尬,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这个表舅他只见过两次,名义上的亲戚,实际上与陌生人无异。现在他这么突兀地嘘寒问暖,甚至关心起明焱的终身大事,实在让肖从朔接受不来。
&ldo;你外婆年纪大了,几天前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骨骨折,到现在还住在医院里。&rdo;表舅并不在意年轻人们不搭话,语重心长地说,&ldo;你要经常回来看看,她一个人在村子里生活不容易。&rdo;
因为肖从朔的特殊,自幼就被父母抛弃,外婆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同时,也被村里人排挤孤立,甚至连亲戚间都互不联系。没有人会跟能见到鬼怪的人家沾边,生怕惹祸上身。
肖从朔知道,外婆原本可以过得很好,是因为自己才这般艰难。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车灯照亮了村边的田埂,看家护院的草狗被车声惊醒,呼嚎声此起彼伏。
&ldo;已经到了。&rdo;透过满布灰尘的车窗,肖从朔看见天色微明,黑夜将尽。
明焱忽然示意他噤声,低声问:&ldo;你听到什么了吗?&rdo;
安静的田埂上,除了汽车的声响,似乎还有人在轻轻啜泣,空灵、缥缈,不绝如缕。肖从朔也听到了这若有似无的声响,在诡秘阴森的长夜里,不寒而栗。
明焱回眸望着货车后窗外面,暗暗一扯肖从朔的衣袖,示意他快看‐‐
女人的长发飘摇在风中,掩住她的面容,只有脖颈上硕大的血洞露在外面,触目惊心。眨眼之间,她已飘忽着消失在夜色里。
若不是明焱拉他来看,肖从朔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误将夜枭当做鬼魂。
&ldo;这是什么东西?&rdo;肖从朔不安地压低声音问,&ldo;她似乎在尾随我们。&rdo;
&ldo;是鬼。&rdo;明焱也只看见长发女人飘忽而去,至于究竟为什么跟着他们,一时半会儿无法解释。
前脚进村,后脚遇鬼,明焱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他总觉得,肖从朔这一趟回家探亲,绝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肖从朔的手机又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
肖从朔疑惑地接起电话,听到外婆的声音在那一头响起,苍老而焦急:&ldo;小朔,不要回来,不要回来!&rdo;
肖从朔一惊,几乎脸色发白,本要追问下去,谁知电话彻底被掐断。
肖从朔紧握着手机,压抑着惊慌,稳住嗓音问:&ldo;表舅,外婆情况怎么样?&rdo;
&ldo;骨折住院,本来差点下病危通知,幸好救回来了。&rdo;表舅仍在头也不回地开车,谁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肖从朔还不想与他发生争执,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另找理由试探:&ldo;我现在就想去医院探望她老人家。&rdo;
明焱也意识到什么,补充道:&ldo;老人家独自住院不方便,我们想现在去给她守夜。&rdo;
说罢,二人默契地互望一眼,即刻明白对方的意思。明焱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不动声色地按了按,发觉早已被锁死。他朝着肖从朔摇摇头,暗示跳车不可行,静观其变。
车灯照亮了前方农家院子,一声鸣笛响彻夜空,铁门被人缓缓打开。小货车开进院子里,表舅熄火下车,仍旧笑呵呵的模样:&ldo;大晚上的,去什么医院,先住下吧。&rdo;
肖从朔佯装同他客套,笑着道了声谢,表示要带明焱回自己家住。
&ldo;不用了,还是我们来招待吧。&rdo;守在门边的表嫂望着二人,笑得意味深长,说话间,就把院子门反锁。
看着落锁的铁门,明焱不由发出轻蔑的笑声‐‐就这么一扇门,也想拦住他们?
&ldo;表舅这么好客?&rdo;肖从朔望着他们,冷声问,&ldo;你们到底把外婆怎么样了?&rdo;
年轻的表嫂守着门寸步不让,却又跟肖从朔说出了实话:&ldo;她老人家的确住院了,但只是一场发烧。&rdo;
听到外婆安然无恙,肖从朔这才稍稍安心。明焱冷眼睥着他们,又问道:&ldo;引我们来这里,你们究竟想干什么?&rdo;
&ldo;我们原本只想引小朔来,是你自己运气不好,跟着他回来的。&rdo;表舅发出阵阵冷声,脸色越来越阴沉,&ldo;既然送上门,我们也乐于接受。&rdo;
&ldo;正好还差一个宿主。&rdo;表嫂上下打量着明焱,十分满意他的皮囊。
听到&ldo;宿主&rdo;这个词,明焱第一反应是夺舍还魂,驱逐身躯里本来的灵魂,让别人的魂魄鸠占鹊巢。
可笑的是,他们不知道凤凰涅盘而生,涅槃而死,本就没有魂魄。用夺舍一招来对付他,等同于无用功。倒是肖从朔十分危险,如他这样的凡人,最易中招。
明焱低声提醒他:&ldo;千万当心,我们找机会逃出去。&rdo;
&ldo;你们逃不出去的。&rdo;男人阴沉的笑声令人生厌。
忽然之间,明焱一阵头晕目眩,暗道这两人是有备而来,一心想置肖从朔于死地。
肖从朔的状况只会更差,眼前重影不断,天地都是虚晃起来。他猛然想起来,刚才在密闭的面车里,表舅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如果没有猜错,就是那些烟有猫腻。
现在意识到已经太晚了,下一瞬,天地一片黑暗,肖从朔一头栽倒在地,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