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早就就结婚,连孩子都有了!”肖白推了她一把,口香糖卡在同伴的嗓子眼,在剧烈的咳嗽声中,肖白望着大步走向门口的卢志浩,目光带着探究与好奇。
“是来约会的,还是背着林老师来买醉的?这个卢先生……看起来有不少秘密嘛……”
她喃喃自语,涂着金属色唇膏的唇,上扬起来。
林晓筠是在理发店把工资转账到刘阿姨的微信上的,快进家门的时候,林晓筠接到刘阿姨电话。刘阿姨为自己女儿的无礼向林晓筠道歉,并且告诉她,她只是由于疲劳过度而引发的心脏病,还说,工资她不能要,用来付沙发的清洗费。林晓筠愧疚而抱歉地告诉刘阿姨,沙发并不用清洗,那只是婆婆的无心之语。
刘阿姨自然知道“无心之语”这四个字是多么无力的辩白,但她没有说穿,只是配合地谢过了林晓筠,又告诉她自己大概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并婉拒了林晓筠探望自己的要求,只说等休息好再联络。
受了伤的信任已经无法再能够称之为信任,林晓筠知道,刘阿姨是绝不会再来家里工作的了。而且,像刘阿姨这样好的保姆,恐怕就算是再经历一遍“选妃”似的选拔,也未见得能遇得上。
轻松的心情渐渐下沉,林晓筠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进了家门。
总是要回家的,无论家里有多少风雨在悄悄酝酿。
林晓筠没有看到母亲温玉琴,这让她觉得奇怪,甜甜说外婆很早就走了,连鸡蛋羹都没来得及做完。林晓筠觉得奇怪,拿起手机拨打母亲的电话。
温玉琴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她已经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了心情,没有让林晓筠感受出来她今天遭遇的不快。她只说林建国打电话来说忘记了带钥匙,就急匆匆地跑回去了,还让林晓筠明天带甜甜过去家里。
娘家是不适合经常带甜甜回去的,一则是屋子小,甜甜跑几步就能从这头跑到那头。二来是总带着孩子回娘家并不合适,尤其是在徐贵莲刚刚掀动了一场暴风雨之后。
“妈,放心吧,我这周末过去。”林晓筠说着,又叮嘱了温玉琴多注意身体的话,方才把电话挂断。
“妈妈,周末去外婆家吗?”甜甜一听到去外婆家,连忙高兴地问。在看到林晓筠点头,更加开心了。
争吵声忽然就这样传进了房间,林晓筠疑惑地倾听,钻进她耳朵里的是徐贵莲提高的嗓音。
“怎么了?这个家我就没有知道真相的权力了?”事实上,徐贵莲之所以会这样大声的吵嚷,正是因为张阿姨第一时间向徐贵莲汇报偷听林晓筠与母亲通话内容之后,卢汉的劝说激怒了她。
徐贵莲当然知道偷听别人的谈话是错的,可她的错误最不需要卢汉的指正。
不知道内情的林晓筠只隐隐听到卢汉低声的劝阻,除了“别这样”,“都是一家人”之类的词,再听不到其他。只有徐贵莲的喊声响亮,声声都带着伤人的锋利。
“这是我家,我儿子的家!房子是我买的,家是我儿子养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徐贵莲的音量更高了。
这样锋利的话刺入了林晓筠的心,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随着创口缓缓地向外涌,带走了体温。
“妈妈,奶奶为什么说爸爸在养家呀?家怎么养?像养小猫和小狗那样养吗?”甜甜天真地拉住林晓筠的手,抬起头,不禁惊讶,“妈妈,你怎么哭了?”
泪水,也像是从林晓筠心里的那个创口流出来一般,一滴滴,滚烫而灼热。
卢志浩回来的时候,林晓筠从浅睡中睁开了眼睛。卢志浩没有开灯,从瑟瑟的脱衣声,和身畔传来的阵阵酒气,林晓筠推断出卢志浩喝了酒。不过,她没有转过身去看他,他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将她扳过来面向自己。
他们像陌生人一样平静地躺在一起,安静地睡去,第二天又像陌生人一样分开,林晓筠想,他们还是夫妻吗?如果不是那一纸婚书,恐怕已经没有任何证明他们相熟的交流。
不,事实证明林晓筠错了,她在清晨起床的时候,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交流”——银行转账单。
转账单就放在化妆台前,林晓筠从头看到了尾,转账的一方是卢志浩的账户,而另一方,则是自己的。
大概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林晓筠才意识到,这是卢志浩打印出来的家用花销清单。如此事无巨细,如此精致专业,即便是在工作上有“细节强迫症”的林晓筠也挑不出半个缺点。
望着表格,林晓筠笑了。
她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的脸笑了。那是把眼泪和心酸藏起来的笑容,不难看,尤其在这头刚刚烫卷的头发映衬下。
林晓筠拿出手机,给米可发了微信,请她给自己推荐几支股票。米可很快发来了一串代码,并且用语音阐述了这几支股票的“潜力”表现在哪里。
“收益期大概一周,如果我没估计错,大概回报在15%左右,你可以把钱规划好,用打算存定期的钱来购买。”米可说。
林晓筠谢过了她,略加思考便将大部分的钱都购买了股票。
一周,收益15%,对于她来说,时间不算长,收益也不算少。
林晓筠本以为内部人的消息,会让瞬息万变的股市多一点照顾自己人的和煦,但事实上,她和米可都低估了金融风暴的可怕。受突然下跌的美股影响,A股全线飘绿,半个月过去了股价还在持续下跌。距离林晓筠购入股票时的价格,已经跌下去了至少三分之二。米可很内疚,但她给林晓筠发来许多资料,坚定地告诉她这几支股票都是知名企业,钱绝对不会打水漂,这只是暂时的状况,股市是一定会涨上去的。林晓筠知道股票里的钱最多只是被套住,她也不怪米可,只是眼看着自己的钱一再贬值,再怎么样安慰自己也仍无法阻止心头升腾而起的焦虑。
林晓筠就这么病倒了,高烧三十九度,她连去医院输液的力气都没有。徐贵莲见状,也不好再端着,于是她便吩咐张阿姨好好照顾林晓筠。
可张阿姨的耳朵是自带过滤功能的,因而对于徐贵莲的命令,张阿姨也就只做到个七八分。反正她说的话就连徐贵莲听得也是一知半解,就算拒绝或者是抱怨,徐贵莲也听不真切。
于是她对林晓筠的“照顾”,也不过就是一杯可供吃药的清水。
“这就是所谓的婆媳关系,”林晓筠想,“婆婆所谓的‘把儿媳当闺女’和‘把婆婆当亲妈’都是个笑话。亲妈不会在你病倒的时候只给你一杯水,闺女也绝不会在高烧三十九度的时候安静地躺在房间里一声不哼。婆婆和儿媳,永远隔着一杯水,一道门。”
林晓筠没有告诉父母自己生病的消息,卢志浩近来为了开展新的业务而频繁出差。他们不再冷战,但却也似乎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算起来,自从林晓筠离职那次亲密到现在,他们已经足足有近半年没有过夫妻生活。
他和她,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远到林晓筠连生了病,都不想要跋山涉水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