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似有刺痛,原来恰到正晌午,阳光正好,透过林子肆意的洒下来,照在脸上十分温暖。
岑夫崖记得,因为自己扮作尸体混入尸队逃军,一路上无吃无喝,加之又遇尸队遭劫遇险,自己一味逃入林间避险,身体终因透支所以昏厥。
迷糊中好似有人给自己喂下了什么东西,清凉爽快,现在整个身体都很轻快。
似梦又非梦,他咋了咋嘴,仍有一股香气留在齿间,还似有些甜,沁人心脾,是桂花?
岑夫崖突然想到什么,赶忙伸手探进胸前衣襟中翻找,掏出一个红布包,又用手捏了捏,沉甸甸,还好包中铜铃尚在。
岑夫崖长长呼出一口气,仰起头看上天空,想起阿古老司那句“救走一个活人比带走一个死人更有价值”,心中一阵酸楚感激。
厌倦了争乱哀鸿,岑夫崖终于在自己三十六岁时逃回了湘西老家。
推门而入时,沁氏正在自己抬着水桶吃力地借助腿根部顶着将水倒入水缸中。
听见院子大门突然被撞开吓了一跳,手上不稳直接把好不容易打上来的一桶水打翻在地,湿了大片院子,也湿了大片的裙摆衣襟。
待看清进门来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时,沁氏难以置信的迎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岑夫崖的脸,又自上而下依次摸过岑夫崖的额头、耳朵、双肩……
确认的确是他,沁氏扑上去,二人互相抱着哭成一团,这下连上身衣衫也一同被打湿,但是打湿它们的却是眼泪。
岑夫崖和沁氏二人自白日里谈天到深夜,二人皆是一肚子的话,又是哭又是笑。
说到夫崖被强去充军后家中无收入,本来服侍的几个丫鬟小童也弃府而去,只留沁氏一女人家打理这一整个宅地,二人哭着哭着就笑了,毕竟,还有沁氏在啊;
说到岑夫崖多年战争死里逃生,这次惊险逃军的回程之途,二人笑着笑着就哭了,毕竟,岑夫崖是逃兵啊,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可不会再有战场上屡屡侥幸存活的运气。
夫妻相聚,岑夫崖心下暂安,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感到无比疲累到几乎睁不开眼睛。
就这样,在沁氏的照顾下,岑夫崖昏睡了整整两天一夜才重新振奋了精神。
当他醒来时已是回家第四天的夜里,沁氏准备了小菜和粥让他吃下。
刚刚饱腹的岑夫崖神色又泛起了凝重,沁氏询他,他便将自己逃军怕被官府发现的顾虑托出,于是夫妻二人一合计,干脆变卖了家产去到别处过隐居的生活,再不予出。
沁氏问去哪儿好呢?
是啊,哪儿好呢,岑夫崖想。
“这个,请你替我收好。请你带着它一直向南走,切勿为外人道。”
阿古老司死前的这句话忽然浮现在岑夫崖的脑海中,于是他脱口而出:“往南去。”
趁夜,岑夫崖同沁氏偷溜出城去,一路南下,只拣选行人稀少、路上车辇痕迹也少的路来走,虽然偏僻难行一点,可夫崖的心越是能够感觉到安全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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