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意是讨好,可看这情形又惹人不悦了,司勉熟练地敛起笑脸,“你这不是要得急?也就是顺路采了而已,回来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玉儿不会同我生气吧?”
“真真是好兄长。”裴岫先是压低声音冷冷吐出一句,才慢慢道,“你可知外头有多乱?我请你走一遭,是因我放心你。你却在外耽搁半日,不知我会心忧?若连你也逢了意外,我当如何?”
司勉轻声叹气,宽厚手掌搭在人发顶,轻轻揉了揉,“玉儿,我又岂是什么无用之人?我知你这事情紧急,才急着去采药的。今日天气这样好,你就放下心罢,不用担心我。”
或许浓重夜色许人安心,也或许是发上手掌干燥温暖,裴岫眼眶难得酸涩了一圈。她抬起脸,轻轻眨眼,将那些泪意逼进心底,“我极难不忧心的。”
她缓了缓心绪,复平视司勉道:“容晓声可有说什么时候能制好这面具?”
她眼角泛红,司勉看得心下微痛,低声道:“至多两日。若草药寻得快,最晚后日早间能制出来。”
“让他尽快。”裴岫已恢复了寻常的冷静,指尖轻轻摩挲白瓷碗盖,“越快越好。”
分明人已一如往常模样,司勉却愈发沉痛。他先应了声好,默了片刻后轻声道:“你身上可大好了?庄子里大夫医术不精,等明日让容晓声再给你看脉。”
“已好了许多,这点子小病症有什么要紧?”裴岫说完,不经意瞥见他眼下青黑,“你也忙了整日,快去歇息罢。”
“好,”司勉起身,又轻轻揉揉她的头,“玉儿要好好歇息,养好身子,才有以后不是?”
待将司勉送出厢房,裴岫立在门边朝人摆了摆手,目送他去了,又一转身,才见宋肃端着盘糕点沿廊道过来。
他束高的墨发随风轻拂,本该是俊逸风貌。那双捧盘的臂膀却笔直,面目微垂向下,连带身躯都紧绷,仿佛沉默伫立在院中的酷硬顽石。
目迎宋肃缓步行来,一路行来举止生硬得厉害,裴岫生了疑惑,“宋郎,你怎么了?”
自她清醒后,宋肃总叫她瞧着不大对劲。
“没什么的。”
宋肃远远回应,最终立在她面前,仗着比她生得高出不少,垂眼俯看她。
她眼尾竟沁了浅红,连眼眶都显然粉了一圈,像哭过似的。
司勉对她做了什么?
宋肃声音发紧,“裴大人怎到外头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勉哥回来了,我才送他离去呢。”裴岫并不隐瞒,侧身让开路,与宋肃一同迈进房中,“我托他去相国寺走一遭,事已办好了。”
她没有隐瞒司勉的到来,而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不愿说。
宋肃脸色发冷,将糕点搁在案几上。恰瞥见那只白瓷碗,知晓是司勉与她的,便状似不经意道:“裴大人,这是何物?方才还没有。”
□□一事裴岫不欲详说,垂着眼道:“是勉哥带回来的草药。”
她语焉不详,神色淡淡。
宋肃气息微沉,目光落到糕点上,索性将托盘推向裴岫,“裴大人不是饿了?请用罢。”
盘中十余块小巧糕点,是特用印板制的,各色花瓣形状,精致可爱。裴岫掂了只豌豆黄的五瓣花糕,咬下一口,被甜得眯了眼。
糖放得太多了。
宋肃是另烧了热茶来的,见状提壶倾满了杯盏递进她手里。
“多谢。”茶水清润,她自杯沿浅抿一口,将唇齿间的甜意冲尽,方舒展眉眼。
“裴大人不喜甜糕么。”宋肃将肘抵在案上,支着下颌,侧眼看她。
她眼圈上那点浅淡的红意已褪尽了,白皙面容,细眉美目,在这晕黄烛火下犹似静坐在古画中的美人,煞是好看。
“是不喜吃甜。”裴岫将那咬过小角的花糕搁回去,转捧住尚烫的茶盏取暖,朝他一笑,“抱歉,枉费你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