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夫婿陈为礼是个伪君子的缘故,云妍对读书人一直敬谢不敏,也厌恶极了他们看似清高实则轻蔑的目光,但妙果的夫君打量着她,却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他并不因避讳妙果而偷偷摸摸,除了笑容让人捉摸不透,眼神是平和无波的,带着恰到好处的观察。尤其他坦荡荡看完,弯腰问妙果喜不喜欢她这样的发式和妆面,敢情是把她当成样板在打量。妙果就也忍不住看云妍满头闪闪发光的钗环,好看是真好看,但她摇摇头道:“不喜欢。”主要怕丢,每一样都不便宜的样子。云妍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肩膀,她对妙果道:“不喜欢也是正常的,这妆发显得老气,恩人青葱年华,不需要俗物点缀就已经很漂亮了。”妙果觉得他们读过书的人说话总是文绉绉的好听,当然陈为礼除外。真诚的赞美总是让人心生愉悦,她本来想摸摸自己“青葱年华”的脸,但想起来师兄在旁边看着呢,这几日自己手上复发的冻疮红肿,总是不好看,就羞赧地往袖里藏了藏手。在修为达到元婴期之前,灵力是没办法把修士身上所有细枝末节的毛病也一起治好的,毕竟修士也还是肉体凡胎。奇也怪哉,师兄和云妍都见过她并不美观的手,但俩人凑一起,她便怎么也不好意思叫他们看见自己的冻疮了。那边衙役来回清点两次,确认少了个人,问了剩余伙计,都说往小山那边去了,天还没亮时提着个笼子走的,一直没回来。云妍被叫过去问话,妙果就背着手低头看粗粗笨笨的靴子。沈钰安抱着手看她的帽子,用自己雪白单薄的靴子去碰碰妙果毛绒绒的冬靴。“不高兴?因为我没给你梳出来小辫儿?”妙果怂怂地挪开脚:“没有不高兴,就是在想鹿女到底还在不在这里。”沈钰安努力克制自己去揉揉她的可怕习惯。“看那位云家人在这里生龙活虎地办案,想来鹿女还没有到锦州城去,别担心。”妙果也不想担心,只是出发之前蛇蛮说过,鹿女要因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有些仇恨必须去消弭。不过看这个天色,最后鹿女百年修为恐怕要毁于一旦了。妙果认为青阳镇的山灵已经是自己的朋友,万物生灵修行不易,她没办法看着朋友的姐姐朝着不归路走。此时有在附近搜查的衙役用白布裹着一具长条状的东西抬回来,说灌木丛后面发现了一具男尸,应当就是名册上少了的那个人。领头的衙役掀开白布,叫其他伙计来辨认,果然就是怎么也没查到的那个人。妙果探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是抓红毛狐狸的那个伙计,后来被她打晕丢在小山附近了,怎么会死在作坊附近的灌木丛里?沈钰安观察着男尸的死状,发现他的致命伤是脖子侧面被捅出来的刀口,因为死了有一段时间,血液已经不再往出流。粗略估量了这个死人的身量,发现他实在是很好制服啊,个头不高,体格不壮,难怪小师妹一下子就能把双月刀架到他脖子上。“官爷,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耽搁了,快些去造尸油的作坊吧,晚些叫妾身兄长察觉,说不准有什么变数。”衙役对云妍还是很客气的,不仅因为云家的首富位置,更因为云妍同县令夫人一向交好。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向小山赶去,在山洞前面看见倒了一地的守卫,浑身沾满了黏糊糊的黑色尸油。有个人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蹲在洞口,舔舐着自己手指间的尸油,还不时发出毛骨悚然的怪笑:“嘿嘿,是我死了呀……”是云兴祖。衙役将人暂时压制住,妙果带着师兄往鹿女被关押的洞里跑,发现阵法已经被彻底破坏,圆石台上空空如也。沈钰安捂着鼻子,鞋底沾了一层油,明悟出自己以后坚决不能放养小师妹了。这一天天的,哪里脏乱哪里钻,不是蛇窟就是坟堆,简直是挑战他的承受底线。妙果:“来不及了,她走了,我们错开了。”沈钰安先把人提出山洞,寻了个干净地方放下,才从袖中掏出了一些奇怪的小摆件。“今日天时地利人和,适合教你一些基础阵法,比如说缩地千里。”就地以灵力刻画出一个阵法,再把小摆件摆放在阵法的四个方向,沈钰安隔着衣袖握住妙果的手,拍了拍她的帽子:“也许会有点晕,你缓一缓吧。”一阵失重感传来,妙果晕头转向,确实有点晕,她睁开眼发现师兄长出了三个头来回晃悠。好消息是他们正落在云府大门口,坏消息是云府外面有一层很熟悉的结界。